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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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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口村最常見的是六根竹竿的么六舟,這種十八根竹竿的曲舟叫做三六舟,是蔓溪上最大的交通工具,撐舟人需要有一把好力氣和豐富的經驗,被尊為船把式。 三六舟上下來三女一男四位乘客,曲奇肩膀動了動,沒有站起來迎接。 對面客棧裡跑出三位村姑打扮的少女,接過客人的行李說笑著走進客棧。 曲奇身邊一個年輕人打個呼哨,曲琴回頭丟個白眼,沒理會他。 旁邊就有人起哄,說是琴妹不要他了,年輕人急著辯解,說話顛三倒四的,惹來一陣哄笑聲。他叫莊建秋,家在距谷口村三十多裡的回龍村。 這些年曲老億開放逍遙穀,附近不少山民把孩子送來苦竹院學習,莊建秋也是這樣來到谷口村。他前年就從苦竹院畢業了,因為資質不行沒被收入逍遙穀。曲老億看他頭腦靈活,把他送到洛陽上高中。今年參加高考被進了一所中醫學院,十一黃金周回來探親。實際上是來看曲老億,更重要是來看對他若即若離的曲琴。 如果莊建秋能在今後的幾年裡沒在都市的繁華裡迷失本性,曲老億應該會把他收入逍遙穀。這樣的例子已經有幾個了,莊建秋也知道。 又一隻三六舟靠向碼頭,舟上載了三個男子,茶棚裡靜下來,都盯著他們看。 打頭的是刑貴金,趙恩實和一個年輕人跟在他身後,都穿便裝,看去就像一個老闆帶兩跟班。 他們也帶著幾件行李,曲奇與那個被曲琴丟白眼的年輕人走出茶棚迎上去,幫著他們上岸放好行李。 莊建秋擺出張笑臉問道:「幾位老闆,要不要先住下?」 刑貴金點點頭,問道:「聽說這裡有座逍遙客棧,帶我們去那裡,這些就是你的。」 莊建秋沒接刑貴金遞來的二十元鈔票,指著街對面那座不起眼的二層建築道:「逍遙客棧在那裡,幾位有手有腳的,東西也不多,不必花這冤枉錢。」 「還是山裡好啊,風景好,人更好。」趙恩實湊過來,看著曲奇道:「我們老闆想在來這裡投資,雇你們兄弟倆做導遊,帶我們四處轉轉,可以嗎?」 一說投資,茶棚裡的人包括送他們來的船把式都笑了。 刑貴金與趙恩實知道說錯話了,卻明白錯在哪裡。 「有什麼問題嗎?小兄弟。」 莊建秋問道:「老闆是做什麼的?」 「做藥材的。」趙恩實淡淡地回答一句,接著問道;「小兄弟貴姓啊?」 「原來是收藥材的老闆,你們想投資可來錯地方了,看那裡。」 趙恩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是一塊石碑,上面用紅油漆寫著「封山育林養護區」七個大字,落款是縣政府。 「這裡是封山區,山上的樹木不允許動,各家留了點口糧田,其餘都種上樹了,沒有地怎麼投資?種藥嗎?山外有的是地方。」莊建秋說完,又是一陣哄笑。 這個時候,曲奇已經回到茶棚裡坐下,這三個人是沖祝童來的,他在望海醫院附近見過刑貴金,對方應該也認出他了。 刑貴金三個覺得臉上無光,剛進來就被看穿了。這種事他們經常遇到,比這糟糕的時候也有,可從沒有這般狼狽過。不只曲奇,莊建秋也回到茶棚,不理會他們了。 逍遙客棧外表看上去不起眼,一樓有為山民提供的通鋪和八人房,二樓三樓的標準價卻相當舒適,三星級賓館有的空調彩電這裡都有,只是電視只能收到四五個頻道。 刑貴金三人包了兩個標準間,上上下下轉了幾圈,沒發現比他們先半小時到的那三女一男。 詢問服務員,都是半理不理的樣子,只告訴他們晚上七點開飯,送來兩瓶開水就不見了。偌大的客棧裡,似乎只有他們三個人。 趙恩實年紀大經驗也多,對此似乎沒什麼感覺。他把房間裡的茶几擺到窗前,拿出紫砂壺泡自帶的鐵觀音,時不時朝樓下的茶棚看幾眼,這一坐就是兩天兩夜。 刑貴金身邊年輕人姓馬,兩天裡在個谷口村轉了不下十個來回。山神街上僅有兩家雜貨鋪,其中一家更是進出了好多次,有用沒有的東西買了一大堆。無他,雜貨鋪裡的女孩比較漂亮,那是一種在城市裡難得一見的淳樸之美。 村長村支書治保主任家都去了,整個谷口村只治保主任在家,村長據說在外做生意,支書外出學習。唯一在家治保主任每天忙著帶人上山抓盜采盜伐的,幫不上半點忙。 這兩天,曲奇和莊建秋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茶棚裡,互相有時還能看個對眼。開始的時候裝作沒看到,後來就相視一笑。 「兩位領導,我們不能總坐在這裡,這都兩天了。」小馬有點沉不住氣了。他們是來抓人的,不是來看風景的。再好的風景,這一連看了兩天兩夜也該看夠了。 刑貴金和趙恩實卻絲毫沒有看夠的意思,聽小馬這麼說,趙恩實轉過頭道:「小馬想女朋友了吧?這樣,放你三天假,三天后準時歸隊。記得給我帶一斤好茶。」 「趙老師,別開玩笑了。」小馬驚了下,以為自己做錯什麼了。 「不是開玩笑,我們在這裡只是看看,也做不了什麼。今天是十月二號,法定節假日,不只是你,他們也放假三天。」刑貴金肯定地說。 「做不了什麼?姓曲的小子是他的影子,他在這裡,李想肯定就在附近。」小馬詫異道。 「是啊,他肯定在這附近。可你看看,附近都是什麼?除了山還是山。找到他不難,在這裡抓他,無異與自討苦吃。」 「我們可以要求地方上配合行動,上次不就是……」 「這次與上次不同,我們無權要求地方上配合。」刑貴金臉色有點難看。 他何嘗沒有要求過,可上級不說可以也不說不可以,就是不下達明確指示。刑貴金也不是沒想過動用自己的關係,可這逍遙穀的地形太複雜了,一二十個人扔進來根本沒什麼用。 這其中的貓膩大家都明白,他們雖然在追捕祝童,卻沒有個拿的出手的名堂。也就是說,上面還沒有給祝童定性,是按照詐騙罪還是按照別的什麼罪名,阻力重重啊。所謂師出無名,就是他們現在最尷尬的所在。 下午四點,小馬乘一隻三六舟離開谷口村。一個小時後,曲奇也離開茶棚,在街上轉了兩圈,不見了。 趙恩實關上窗戶,拿起茶几上資料夾,在上面劃了一道。 「該來的人都到了,接客的人也走了,可以睡個安穩覺嘍。」說完躺在床上,只過了十幾秒就響起了鼾聲。 刑貴金打開資料夾,一頁頁翻看著。每頁紙上都配有照片,八品江湖各派的掌門與重要人物,幾乎全都包括了。 「梅夜沒來,還有江小魚。」刑貴金邊看邊說。 趙恩實的鼾聲馬上停止了,含糊著說道:「梅老頭晚上才會到,他那樣的小門派,來不來沒什麼關係。江小魚是通緝犯,他有的是錢,早改頭換面了,就是站在咱面前也不一定能認出來。他和祝童的關係時好時壞,不來也不奇怪。」 說完,又是鼾聲大作。 刑貴金繼續翻看資料夾,最後一張上沒有照片,上面寫著三個名字:仁傑薩尊活佛、曲桑卓姆活佛、竇雨虹。 前兩個刑貴金多少知道一些,最後那個竇雨虹沒有一點印象。老趙真是塊寶啊,只這超強的記憶力與見識,就遠超常人。雖然年結五旬了,精力卻依舊旺盛。 以趙恩實的資歷、能力以及立下的功勞,到現在這個級別已經可說是到頭了。副部級的調研員,更多是給另一批人準備的。 「老師,竇雨虹是誰?」 「她啊,名義上是曲桑卓姆的弟子,實際上是她師妹。那可是個厲害女子,西京電視臺的主播。刑組長睡覺吧,現在該姓祝的頭疼了。呵呵呵……嗚……呼……」 趙恩實徹底睡過去了,刑貴金卻睡不著,儘管也也跟著熬了兩天兩夜。 這次能找到逍遙谷也是趙恩實的功勞。 離開上海之後,趙恩實堅持留下兩個人見識蘇娟。果然,蘇娟突然休假了。她帶著兒子先回了趟蘇州鄉下,第二天就獨自一人乘車北上了。 蘇娟到洛陽後,又發現了來接站的祝紅與柳依蘭。 那個時候,趙恩實和刑貴金已經斷定,祝童和蘇葉的婚禮就要舉行了。 他們一路跟著蘇娟她們跋山涉水來到著地圖上都很難找到的逍遙穀、谷口村,忽然發現,即使知道婚禮將在逍遙谷内舉行,祝童就在裡面,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這種感覺實在是很糟糕,如果是在上海或山水道觀,刑貴金能很容易的找到原因幫忙的有力人士。可這裡是秦嶺山區,官場環境與地理環境都不允許他那麼做。 「神醫李想」在上海得罪了很多人,在這裡可沒什麼敵人,甚至有不少隱性的朋友。 並且,刑貴金已經看出來了,井池雪美小姐的態度似乎比他要有用一些。 這一切,都是因為錢。正在籌備中的井池保險公司就像一張大網,把很多人的利益聯繫起來了。 三、婚禮(上) 趙恩實的判斷很有道理,祝童現在確實有點頭疼。 不過他年紀大了,難免有老眼昏花的時候。趙恩實認為沒有來的梅夜和江小魚,實際上已經到了。 逍遙谷石樓下的院子裡,祝童正在接待兩撥讓他頭疼的客人。 一撥當然是鷹佛派來祝賀的代表,仁傑薩尊活佛、曲桑卓姆活佛,還有法號「真珠」的竇雨虹。 江小魚是代表雪狂僧也就是天輪寺雪活佛送上一份厚禮:天輪寺特產,半尺長的赤金雙人飛天雕件,那飛天雙人儼然是祝童與葉兒的樣子。且不提雕件價值,只那半尺上的赤金根就價值不菲,少說也要值個千把萬。 空寂大師帶來的禮物也不過是一副沉香木手串,百十萬的小玩意兒。 說來,迄今為止,天輪寺名義上還是金佛寺的一處道場,雪狂僧雖然升座為雪活佛,卻沒有作出脫離金佛寺的明確表態。在一般情況下,門下弟子無論與祝童有什麼樣的交情,送上的禮物要參照掌門拿出的東西,甚少有逾越的時候。 可是江小魚送上如此貴重的禮物,儼然一副與金佛寺分庭抗禮的架勢。 仁傑薩尊活佛替鷹佛送來的禮物更是驚人,竟然是一柄鑲滿寶石、鑽石、翡翠、瑪瑙的,純金打造的金弓。曲桑卓姆介紹說,這柄金弓名為達瓦頓金,大概的意思是射月,與藏西達瓦寺的射日金弓並稱為藏地兩大神弓。 這份禮物比江小魚的赤金雕件價值更高,祝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真是頭疼啊。 最終,祝童把這兩件禮物交給了藍湛江。 藍湛江現在是東海投資總裁,祝童說,各位送來的禮物是因為他有江湖酒會召集人的身份,只要價值超過一定金額,他都會上交給東海投資。將來,會建立一個小型江湖道博物館專門收藏。他同時呼籲各位江湖大佬,為這個江湖道博物館捧捧場,送上幾件有紀念意義的東西。 老騙子第一個回應,拿出一面灰色布團,展開後竟然是一面破舊不堪的搖旗,上繡黃色的「祝由」二字。 老騙子說,這面搖旗可大有來歷,曾有四位祝門掌門舉著它行走江湖。時代變了,祝門舉著搖旗行走江湖的日子一去不復返,這面很有紀念意義的搖旗就獻給江湖道博物館了。 羽玄真人接著送上一柄據說曾作為二品道宗掌教象徵的黃楊木佛塵,柳依蘭拿出只繡花荷包,梅夜拿出付象牙響板,尹石麗送上一柄取自江家村的細劍,藍宇先生給了一隻缺了條腿的金算盤玩偶。這些東西共同的特徵就是夠破,沒一件是完整的,卻都具有一定的歷史意涵,要不然,也不會被這些江湖高人帶在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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