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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二


  劉之祥院長親自打開辦公室的門,簡單的梳洗一下就走向內間;那裡有一張舒適的大床,是劉之祥午休的地方。

  可是今天這張舒適的大床被另外一個人佔據了,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她抱著一直白色的小貓睡在本屬於劉院長的大床上。

  劉之祥有瞬間以為自己眼花了,又認為自己走錯房間或在做夢。

  人到中年早已過了白日做夢的時段,可是自己的大床上突然出現一個美麗的驚人的女子,除了以做夢來解釋外,別的理由都不會太美好。

  劉之祥緩緩的轉過身,果然,小沙發上坐著個年輕人,正埋頭翻看一本相冊。他身邊的茶几上還擺著一堆報紙,自己的筆記型電腦也打開了,可是,他怎麼知道自己的開機密碼的?

  「劉院長,請坐。」祝童抬起頭,和善的笑笑。

  雖然是第一次正面觀察劉之祥,祝童以為這個人很好說話。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的房間?」劉之祥當然不會坐下,事實上,這個屬於他的私人空間裡只有一隻沙發。

  「請坐,我馬上就看完了。」祝童又做出個請的手勢,注意力再次回到手裡的相冊那裡,似乎,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你是李想。神醫李想!」劉之祥腦袋裡卡殼的地方終於接通了。

  就在十分鐘之前,他還在和一位身份神秘的警官討論這個年輕人,沒想到,他竟然躲在自己的房間裡。

  可是,昨天晚上已經有警官來看過了!因為這,劉之祥上午還對自己的秘書和辦公室主任發了一頓脾氣,並且仔細檢查過房間裡的每個角落。

  辦公室主任很委屈的說,警官在追捕一個很重要的犯人,他們有開鎖專家,他也曾經電話請示過。

  劉之祥昨天晚上過得很瘋狂,醇酒美人中完全記不起來曾經接到過什麼請示電話。所以他早晨才會那麼緊張的打了好多電話。

  「您猜對了,一會兒有獎。」祝童沒有抬頭。

  「你……你……你死定了!」劉之祥指著祝童,氣得渾身顫抖。

  「如果不坐下,您死定了!」祝童還是沒有抬頭。

  「我……我……外面有很多人要抓你。神醫李想……」

  「我已經承認了,神醫李想就是我。要抓我的人在外面,不再這裡。」祝童抬起頭合上相冊,他終於看完了;「劉之祥院長,您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打電話讓您的司機準備好汽車,說要出去開會,和我一起坐車離開江城醫院。您認為怎麼樣?」

  「狂妄,你有什麼權利讓我幫助一個通緝犯?」劉之祥的臉變得通紅,嘴唇卻很白。

  「我不是通緝犯。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部門發出對神醫李想的通緝令。」祝童微笑著更正完,微笑馬上變成冷笑;「如果你不願意幫我的話,還有第二選擇:馬上打電話報警!」

  「我正要報警。」劉之祥摸摸口袋,手機在哪裡?他總算找到手機了。

  「貓是地域的使者。」祝童幽幽道;「民間傳說,貓可以看到鬼魂。有時候,貓會注視著房間的角落或天花板很長時間,可是那裡什麼也沒有。有些鬼魂會被貓看得不好意思,而悄然離開。」

  劉之祥愣住了,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安靜的房間裡就變得陰氣森森。

  「我有個很好玩的故事,想聽嗎?」祝童緩聲道,邊說邊注意著劉之祥的手。

  劉之祥正在按鍵的手不聽使喚的顫抖著,他用盡全身力氣也按部下最後一個鍵。

  「我知道你現在有點緊張,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怕什麼呢?報警或著坐下來聽我講故事,很簡單的選擇。」

  「嗒!」一聲輕響,劉之祥顫抖的手再也握不住手機,眼睜睜的看著它掉到地上。

  「還好有地毯,要不然真有點可惜了。」祝童敏捷的拾起手機,幾下拆下電池丟到門邊;「您已經做出了選擇,現在,坐下吧。這個故事很刺激,我怕您的身體支撐不住,摔倒了可不好。」

  劉之祥膝蓋彎曲,不由自主的坐下了。

  「很好,我們開始講故事,一般來說,故事都會有個名字,我這個故事的名字是:空中花園。」

  「空中花園,好名字。」劉之祥呆呆的說。

  「好名字不代表有好故事。」祝童摘下眼鏡,順手也把劉之祥的眼鏡摘下來;「我們的視力的都沒什麼問題,眼鏡都是帶給別人看的。現在,我講故事,聽故事,用不著帶眼鏡。」

  劉之祥沒有任何抗拒,眼睛裡淌出兩串晶瑩的淚水。他看到祝童從相冊裡抽出一張發黃的照片,上面上一對風華正茂的年輕學子。

  「您真他媽的敏感,我的故事還沒有講,您就感動得淚流滿面。乖,別哭,擦乾眼淚坐好了,聽我講故事。」

  劉之祥接過祝童遞來的紙巾,很聽話的擦拭眼淚。

  可那淚水如泉,一時哪裡能擦的幹?

  十、秀(上)

  「在很久很久……算了,確切的說,在二十一年以前,有一對年輕人考進同一個導師門下攻讀神經外科研究生。男孩子優秀勤奮,女生不只優秀勤奮,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他們都很驕傲,男孩子家庭出身良好,從小學到大學都是優秀生,從高中開始就有女孩子對他暗送秋波。男孩子聽父親的話,先立業後成家,所以,從來就沒有動過這方面心思。直到遇到這位女同窗。瞧,這就是他們,那時,他們是多麼年輕啊。朝氣蓬勃,眼高過頂。一年後,他們相愛了;三年後,他們在同一個導師門下順利完成博士課程,結婚了。美好或醜陋的生活在不遠處等著他們共同渡過。」

  祝童把手裡的照片送到劉之祥面前,照片裡的男孩子,眉眼間很有幾分劉之祥的影子。而劉之祥,已經浸濕了十幾張紙巾,本就略微腫脹的雙眼更變形了。

  「一個好故事,應該有跌宕起伏的情節才夠刺激。結婚不只是上床,可不上床的婚姻……很抱歉,我找不到合適的詞彙表達。在故事裡,那對幸福的年輕人結婚後很少進行床上運動,應該說除了新婚之夜那一次,在後來將近十年的漫長歲月裡,他們在人前是一對恩愛甜蜜的夫妻,關起門來就是一對陌路人。聽故事的人一定會問:為什麼?難道他們之間沒有愛情?難道他們都沒有七情六欲?劉院長沒有問,我還是要說明一下。

  「愛情肯定有,可他們之間的愛情摻雜了太多的因素。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男孩子一直自恃清高,對自己的伴侶也有很高的要求。在新婚之夜,他與自己的新娘第一個做床上運動時發現,美麗的新娘竟然並不純潔。他是醫學博士,對人體的瞭解遠超不是博士的大多數人。他經過半夜的研究考察,得出的結論是,新娘非但不是處女,更是一個床上運動的高手。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擊,男孩子……哦,那個時候他已經不年輕,並且結婚了,我們應該稱他為男人。那個男人面對如此打擊表現的很冷靜,與新娘促膝交談,回憶過去暢想未來……」

  「不,你說的不對,他們並沒有暢想未來。」劉之祥忽然低吼道。他的聲音似乎來自胸膛深處,有點要爆炸的感覺。

  「是我在講的故事!」祝童冷冷的說;「我的故事我做主,你好好聽就夠了。」

  劉之祥低下頭,繼續擦眼淚。

  「剛才說道哪裡了?回憶過去暢想未來,男人抱著自己的新娘回憶過去暢想未來,把美麗的新娘感動得一塌糊塗。她是那麼傻,竟然對男人全盤交代了自己和導師之間長達四年的性愛。男人徹底絕望了,不只是對妻子和導師。生活在他的眼裡也不再美好,世界扭曲成一團亂麻。劉院長,這兩句很熟悉吧,您不想補充什麼嗎?」

  「男人才是個傻瓜。」劉之祥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

  「對,那個男人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與自己談了四年純潔得近乎童話的戀愛的新娘,竟然在同一時間和他們共同的導師勾搭成奸。他原以為能考上博士是因為自己夠努力;能順利留在一家大醫院成為醫生是因為自己夠優秀,哪知道在女人嘴裡,這一切都只是某種獎勵。」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劉之祥掩面痛哭。

  「坐好了,聽故事。」祝童把一枚金針刺入他的太陽穴,強迫他冷靜。

  「接下來的十年,應該是十二年。男子冷藏了自己的一切,感情、生活、乃至妻子,他的眼裡只有事業。他知道,如果想要復仇,必須具備足夠的實力。這十二年,他眼看著自己的導師和仇人步步高升,成為一家大醫院的院長,他也成為這家醫院的副院長;他知道,這也是一種獎勵,對他允許導師獨佔自己妻子的獎勵。第十年,導師的婚姻發生了變故,離婚又結婚。新娶的妻子簡直就是被他冷藏的妻子十年前的翻版。年輕聰穎,貌美如花。瞧,這就是她的照片,對比一下,她們真的很像。」

  祝童挑出兩張照片給劉之祥看,照片上的兩個女子果然有幾分相似。只不過一個更年輕,她們明顯不是同一個人。

  劉之祥呆呆的看著兩張照片,他的眼淚還在流。

  祝童把照片丟到地毯上,繼續說:「就在這一年,男人的妻子自殺了。原因是,情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對嗎?劉院長?」

  「她是自找的,竟然相信他的話。」劉之祥說,聲音乾巴巴的,毫無感情。

  「故事進入高潮部分,您聽仔細了。」祝童呵呵一笑,說:「妻子死後,男子卻活了。大家都認為他應該很難過,他也確實表現得很難過,這種難過在一個女人面前表現得更加充分,以至於輕易就俘虜了一顆敏感的心。那是一個細雨綿綿午後,男子明知道導師去北京開會,還去導師家拜訪。導師的新娘一個人在家,也許有點無聊,兩個人就在客廳裡閒聊。那一天,是男子的妻子自殺的第三十五天,是……我們應該給導師的新娘取個名字,就叫她秀好了。」

  「正是秀。」劉之祥低低的說,聲音不再乾巴,溫溫的。

  祝童沒有呵斥,接著道:「那一天,是秀嫁給導師的第五十天。五十天的新娘嬌美如花,她那天穿了一件嫩黃的長裙,白皙的皮膚晶瑩剔透,亭亭玉立的身材晃得男子眼暈。他們當時還不算太熟,彼此的話題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個,後來就聊到男子妻子身上。那一天,男子把自己妻子和導師的事和盤托出,全講給導師的新娘。當然,一開始,男子並沒有說是自己的故事,而是如我們現在差不多,說的是別人的故事。可是,秀是聰穎的,她慢慢發現了真相。當時也很有些風言風語,猜到真相並不太難。男人哭了,秀也哭了。哭著哭著兩人就哭到一起,哭著哭著,兩人的嘴唇就貼到一處;哭著哭著,鵝黃色的長裙被撕開……不對,這個時候他們已經不哭了。」

  「別說了……我知道……」劉之祥已經沒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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