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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七


  四月十六日早八點,一輛疾馳的房車穿過濤穀鎮,帶著尖利的刹車聲,停在峽口濤穀醫館、也就是原瀨清寺門口。

  祝童跳下車闖進醫館大門,松井平志從駕駛席下來,葉兒也從後座出來,站在車邊無奈的看著他。

  今天清晨不到五點,祝童忽然從噩夢中驚醒,他無論如何也要去天夜牧場。

  葉兒怎麼說也勸不住他,祝童兩眼赤紅,中邪了一般。

  白家樹早得到消息迎出來。

  「我要去牧場,麻煩您通報一下。」祝童說話的物件是守在醫館門口的一個灰衣老者,他是天夜牧場的第一道關卡。

  老者正在切割艾蒿,眼皮都沒抬,輕輕吐出幾句日語。

  白家樹兼職做起翻譯:「他說,小姐吩咐過,禁止你進牧場。」

  「我如果一定要進呢?」祝童心裡惱怒,又不敢發作。對方明明會說漢語,卻故意用日語回答,明顯是在刁難。

  灰衣老者點點藥房,也就是以前的瀨清寺偏殿,用漢語說:「那裡有部電話,你可以問問牧場的意思。號碼是……」

  祝童走進去,桌子上果然有一部電話。

  他拿起電話,撥通那個號碼。

  裡面傳來的不是井池雪美的聲音,而是一聲溫柔的呼喚:「孩子……」

  葉兒和松井平志走出藥房,輕輕閉上門。

  井池雪美小姐很快感到濤谷鎮,祝童很聽話的跟著她的車隊回到九津。

  當天晚上,松井平志與川上洋子小姐進入九津,他們帶來了這場風波最後結果。

  經過兩天的討論,松井平志收買的政治家發揮了應有的作用;雷曼先生在日本的朋友們都變成了陌生人,那份針對福華造船的提案被暫時擱置。

  川上洋子小姐認為,暫時擱置的時間不會超過六個月,所以,福華造船的所有談判與協調需要在五月份結束;六月初,必須開始福井船廠的拆遷工作。即使這樣,能否在年底之前完成福井船廠的整體搬遷還是個未知數。

  川上洋子強烈要求能有至少一小時與李先生單獨交流的時間。

  葉兒沒說什麼,井池雪美小姐卻用一個曖昧的微笑替李先生拒絕了。

  可這也沒難倒神通廣大的主持人,川上洋子臨走時表示,她將加入一個攝製組到中國進行採訪;希望那時能得到李先生的幫助和指點。川上洋子還建議,李先生一行應該儘快離開日本。福華造船在九津乃至京都海力諾俱樂部進行的談判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雷諾先生畢竟還有一些影響力;她聽說在未來的幾天,也許有人會在某些方面做點文章。

  川上洋子小姐走了,祝童不滿的對井池雪美說:「你不應該替我做決定,她的話沒說完。」

  「無論你承認與否,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井池雪美溫柔的挽住祝童的右臂,他的左手與葉兒牽在一處;「洋子小姐很有魅力,所以她才能得到不少『內幕』。可是,她身上有一些不太體面的緋聞,我不希望我的未婚夫這樣的小姐有過多接觸。葉兒姐,我做錯了嗎?」

  葉兒抿嘴一笑,微微搖搖頭,又點點頭。

  祝童想說自己冤枉,與川上洋子小姐之間只是純潔的工作關係。可他左右兩臂內側嫩滑處幾乎同時受到了襲擊。

  祝童咧咧嘴,不再說什麼了。這個時候沒有道理可講,說什麼都是枉然。

  「二十號很快就到了。」祝童意有所指的說。

  「是啊,那份協議雖然有瑕疵,平志君認為威爾遜夫人那邊沒有瑕疵,如果不未來兩天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我能賺兩億美金。」

  「發財了就該做點善事。」祝童做出眼饞的樣子。

  葉兒甩開他手,走了。

  四月十七日,成田國際機場。

  上午十點十分,祝童一行六人匆匆走進候機大廳。

  松井平志為他們定了一架小型商務專機,十幾萬的費用讓葉兒頗感心疼。

  祝童說:「福華造船已經沒我什麼事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了大家的安全和舒適,就奢侈一回吧。」

  于藍提前一步去辦理登機手續,祝童挽著葉兒的手走向櫃檯,表情輕鬆的與身邊那位樸實的青年隨意交談著。

  陳依頤攙扶著錢老,老頭子這一段累的不輕,在九津修養三天才緩過勁來。

  與半月前到來時受到的隆重歡迎想必,此次離開日本,祝童周圍冷清了許多。

  井池家族只派出兩輛商務車把他們送到進場,井池雪美小姐和池田一雄都沒有露面。

  與祝童交談的青年是曲奇,前天下午,曲奇從天夜牧場到達九津。

  很明顯,曲奇將正式走上江湖道和上海灘的舞臺,成為曲老億乃至豫西逍遙谷的代言人;他的第一個身份是福華造船籌備處主任李想的私人助理。

  曲奇這樣做等於是一次鍍金。

  「李先生,請這邊來,有人請您喝杯茶。」彼得忽然從一根柱子後閃出來,攔在祝童面前。

  「那位先生是誰呢?應該有個姓名吧?」祝童四處掃一眼,沒發現什麼特別的人。

  「您應該知道。請來吧,不會耽擱您太多時間。」彼得很有風度的堅持著。

  「我不渴。除非您能告訴我他的名字;並且,有什麼好處。」祝童鬆開葉兒手,輕輕把她擋在身後。曲奇很自然的斜跨半步,與祝童形成一個夾角,把彼得隱隱限制在一個狹窄在範圍之內。

  「卡爾先生和史密斯已經安全抵達上海,可是他們的家人沒在上海。」彼得小心的觀察著祝童的臉色,緩緩的說;「雷曼先生不只代表美國,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您應該替您和您的朋友們考慮的多一些。」

  「雷曼先生……」祝童對與一位失意政客見面毫無興趣,彼得含蓄的威脅使他不得不考慮,在卡爾或史密斯的家人被人脅迫的情況下,他們是否會屈服?

  「雷曼先生在哪裡?」葉兒上前一步,直接面對彼得。

  「雷曼先生在貴賓室,那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彼得微笑著;「蘇小姐,您也要去嗎?」

  「李主任身份敏感,如果見面的話,應該在一個公開場合。我們現在去咖啡廳,登機時間還有三十分鐘,只夠喝一杯咖啡。」葉兒說。

  曲奇沒有走,而是站在彼得身邊。

  「您要做什麼?」彼得感覺到無形的勢壓,曲奇就如一座山,雖然不動卻自有威嚴。

  曲奇伸出左手,做出個請的姿態。

  彼得聳聳肩,轉身走向大廳一角的電梯。

  曲奇穩穩的跟在他身後三步處,不遠也不近。

  七、咖啡時間(上)

  成田國際機場的咖啡廳內。

  這個時候,裡面的客人並不多。

  祝童選擇了一張距門口最遠的桌子,坐下就問;「葉兒,為什麼要見雷曼?」

  葉兒打發走侍者,扭頭就變得神情肅穆;「雷曼的背後不只是財團和環保組織,他還和一個國際重工集團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去年,邀請雷曼先生到上海訪問的就是那家重工集團,當時,他們正在謀求收購正海機械集團公司。」

  「那是一家什麼公司?」祝童注視著門口,問。

  「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今後有的是時間。現在,你要抓緊時間考慮一下該如何面對雷曼?」葉兒很有條理,她抬起手腕看看表;「你大概還有三分鐘時間。」

  祝童抽出一支煙,噙在唇邊。

  「這裡不允許抽煙。」葉兒提醒道。

  祝童點點頭,香煙還在他唇間旋轉:「我腦子很亂,不抽煙的話,除非……」

  「除非什麼?」葉兒雖然這樣問,白皙的肌膚卻微微泛起紅暈。

  祝童的目光在她紅潤的嘴唇周圍打轉,不問可知,腦子裡不只是亂那麼簡單。

  「除非蘇警官多給點提示。」祝童不懷好意的笑著。

  葉兒的臉更紅了,輕啐一口,才說:「對於雷曼先生那樣的人來說,承認失敗就等於自殺。他要見你只有一個目的。」

  「謝謝。」祝童點點頭,仰身抬起頭,微微閉上眼。

  香煙在他唇邊旋轉,甚至可以說是在舞蹈。葉兒注視著這個神秘而熟悉的男人,有時候,她熟悉他的每一個眼神乃至微細的動作代表著什麼;而此刻,當祝童沉浸在另一個世界時,她感覺彼此的距離是那麼遙遠。

  回到上海,福華造船已經沒有任何懸念,誰也沒有想一項引人注目的巨額投資案會以這種方式定案。祝童根本就無視任何商務邏輯,強迫與福華造船所有的利益方登上他設計好的擂臺;勝負只在一念間。

  回到上海,祝童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而葉兒將要面對一個艱難抉擇。她在想,自己該何去何從?跟隨這個她深愛的男人,或者……

  曲奇輕輕來到旁邊,葉兒回頭,雷曼已經在隔著三張檯子處坐好。

  葉兒剛要說話,卻看到那支香煙從祝童唇邊彈起,劃過一道圓潤的曲線,準確的落在雷曼那張桌子正中央,且直直的豎在那裡。

  祝童起身,兩步跨過去坐在雷曼對面。

  「蘇小姐,他們需要一點時間單獨交談。」彼得走過來,做到祝童剛才的位置上。而曲奇在他旁邊,還是站著。

  「您要見我?」祝童有拿起那支煙,依舊含在唇邊。

  雷曼臉上沒有預想中沮喪,只有幾許疲憊;「我已經做了該做的。兩個小時之前,我剛與渡邊俊先生的經理人和父親達成協議:渡邊俊將作為我的乾兒子到美國發展,所有的費用都由我負責。」

  「哦。」祝童略顯意外,還是禮貌的鼓鼓掌;「精彩,這真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也包括我。」

  「遺憾的是,渡邊俊先生希望能得到您的允許,對外發表一個措辭對您稍微不利的聲明。」雷曼掏出一張空白支票,推到祝童面前;「它的最高額度是五百萬美金。」

  「雷曼先生,有話請直說,我是個很直接的人,不善於猜啞謎。」祝童拿起支票輕輕抖動。

  就如表演魔術一般,那枚價值五百萬美金的紙片一點點變成紙屑,而祝童的手指似乎沒有移動過。

  如果真相信雷曼說的話,祝童就真是傻子了。渡邊俊如今在春子手裡,不可能認這個當眾毆打過他的的人做乾爹,雷曼根本就沒見到渡邊俊的面。所謂的協議,頂多只是雷曼或彼得與渡邊俊的父親之間的事。這五百萬美金的意思,是要求祝童把渡邊俊交給雷曼。

  「您應該再考慮一下。」雷曼輕聲勸道;「飛機從這裡到上海要飛行兩個小時,最危險的一段航程在於要經過一片遼闊的海洋。很湊巧的是,我最好朋友對那片海洋的安全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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