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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〇


  萬家生佛屬於比較有思想的成功人士,舉目四望,很有點一覽眾山小、高處不勝寒的感覺。特別是盛福,他比較喜歡獨立思考,見識多了發現自己感覺到的生存哲學有極大的缺憾,對命運的無聊與敬畏使他和多數同道一樣,開始研究必然與偶然、生命與使命、死亡與來世之類的玄妙問題。研究多了,也就和別人一樣,開始對宗教信仰產生興趣。

  盛福喜歡看書,研究起佛經來也大有心得;他和萬家海不同的是,不會去拜那些王母娘娘、黃大仙、山神爺與土地爺之類的泥胎。就是遇到正宗的佛教寺院也必須先與主持和尚論道一番,不辯出個佛光普照紫氣東來,沒有搞出六根清淨身心具醉的神聖感,他是不會輕易施捨的。

  普賢寺上一任主持空木大師不善言辭,卻有一副枯瘦如柴的大德形象。萬家海去拜,盛福只跟著湊熱鬧;心裡是不大看得起的。無處到任後,盛福去了兩次就被大師的風采折服,當即拜在無處身前為記名弟子,法號真由;初一十五的,少不了要去孝敬討饒一番。

  如今看到師父來了,盛福眼眶濕潤,想著不枉與無處大師相交一場;關鍵時刻,師父感應到弟子的召喚,來為弟子解圍了。

  「師父救我,他們是土匪,是強盜。」盛福拉開車門撲到無處面前。

  無處袍袖一展把盛福全身罩住,一股沛然之氣籠著他周圍。濕透的衣服不再寒冷,他從內到外都暖洋洋的。

  「貧僧受邀來此,就是為了度化你心底的怨念。真由,你是聰明人;商人賺錢本分,天經地義毫無問題。只是,賺錢要賺乾淨的錢。話說,我佛曾對一商者言:『錢財乃身外之物,你勞心一生所得終究為五家所共有:一為火燒;二為水漂;三為國王官吏所巧取豪奪;四為強盜土匪所劫奪;五為不孝子孫揮霍殆盡。所以,對於錢財的處理要有智慧,要歡喜佈施,不但對父母、妻兒、奴婢,乃至親友如此,對於貧困眾生也要盡心盡力接濟,同時恭敬供養三寶,努力積聚出世間的福德。商人要會賺外在的財富,更要學會會賺內心的財富;會賺一時的財富,更會賺永久的財富;會賺物質上的財富,更會賺精神上的財富。這才是祈福天下富澤蒼生的正道。」

  盛福諾諾不敢言;心裡對曲老億又恨又怕。無處大師也是人家一夥兒的,他這個臉算是丟大了。

  無處大師對曲老億合十道:「阿彌陀佛。曲施主,能否看貧僧薄面,讓他們回去仔細考慮斟酌一番?」

  「齊老弟……」萬家海哆嗦著看向另一個大師。

  無聊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無聊,以前的事休要再提。」

  萬家海真得怕了,無聊大師以前的作為他很清楚,近期突然以另一副面孔出現在上海灘,對以前的那些朋友似乎很少理會。可是誰都知道沒有深厚的背景,以前的股市鱷魚不是輕易出山。

  七、江湖貼(下)

  陳依頤被柳伊蘭請到小樓裡說話,畫船離開湖岸,船艙裡又一次擺開酒席,這次上的都是素菜。

  祝童起身斟酒,仰頭先幹一杯,才說:「晚輩的事,勞累諸位前輩大動周折,慚愧啊。這杯酒算我賠罪,以往有得罪之處,請兩位大師多多海涵。這一杯,謝謝區先生的厚愛。」

  曲老億凝視祝童片刻,探出一指點在祝童雙眼之間,很快又移到鼻下人中穴。

  祝童猛然鼻頭發癢,止不住打個大大的噴嚏。印堂與人中之間阻塞的經脈豁然開朗,一股綠色細流來回往復綿綿不絕。

  「可惜了,你本有機會留下活佛。」曲老億收回手指,惋惜道。

  逍遙谷的修為實在是太奇怪了。

  祝童默默感受片刻,曲老億為他打通的是一條奇脈,以往,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段短短的氣脈間有如此大的玄機。因為這條脈絡的通順,印堂穴與人中之間再無絲毫掛礙,蝶神蓄積在印堂穴內的綠色氣息滲透到他的口腔裡,帶著些苦澀,順著氣管一絲絲向下蔓延。

  肺部的病灶已經開始受益,他還能感受到盤旋在丹田與膻中之間的清流活潑了一些;有了這條不是通道的通道,祝童可以用蝶神為自己療傷了。

  此刻不是說謝謝的時候,祝童感激的看曲老億一眼,有點不明白;曲老億為什麼說他有機會戰勝索翁達?

  「祝大夫客氣了,我們要在上海立足,早晚會與萬家生佛起衝突。這次不過是提前引發而已。」無聊大師最瞭解對手,也喝下一杯酒;瞧著曲老億說:「沒想到啊,曲老闆也是江湖中人。祝大夫有如此助力,萬家生佛早晚要來請罪。」

  「如今該合計合計他們會有什麼動作,臉皮已經撕破了,萬家海可不是個省油的燈。」曲老億冷著臉喝了一杯,他一向如此。

  無處撚著佛珠,沉吟道:「曲老闆已經劃下道,等於發出一份江湖貼。萬家生佛自詡為江南隱士,應該不會驚動場面上人。他們為了找回面子,只怕會花大價錢遍請高人出來撐場面。這一來二去的,沒有一段時間消停不下來。祝大夫,無論怎麼樣,萬家生佛在沒有結果之前不會接觸福華造船。我們大概能拖他們一兩個月,他們有錢,錢能通神。希望萬家生佛多帶來些驚喜啊,江湖道好久沒有這樣的盛會了。阿彌陀佛,可喜可賀。」

  雪狂僧幸福的笑著,他最喜歡熱鬧了,一想起可能會面對一些絕世高手,白鬍鬚就瑟瑟亂顫。

  祝童恍然大悟,這場鴻門宴原來早有預謀,不只是對自己這個挑戰索翁達的大英雄的回報。

  無聊大師在資本市場上早就與萬家生佛結下罅隙,江湖道經過此次整合已經達成初步共識:摒棄爭端合力進取。他們挑選的第一個試刀對手,就是看似威風的萬家生佛。

  畫船在人工湖上飄蕩了一小時二十分,大家喝的心滿意足,決定三天后在蘇州霞光寺召集一次江湖道聯合會議,商議應對事宜。鴻門宴也就圓滿結束了。

  蕭蕭和彭湖乘陳依頤的車走了,祝童就邀請她坐上楊輝開的寶馬X5.

  返回的路上,陳依頤倚著祝童,低聲問:「他們都是你的朋友?」

  「算是吧,我也不很熟。」小騙子腦子裡思緒繁雜;一張紙已薄的透亮,但就是看不清後面是什麼。

  曲老億與萬家生佛之間似乎有極深的交情,可是翻起臉來那麼冷酷無情。沒有特別的原因,只憑江湖道這三個字,還不足以讓他開罪如此大的生意夥伴。

  其中一定有別的原因,包括柳伊蘭,今天的舉動似乎都顯得莫測高深。

  「主任,看來,他們對王先生的前途很不樂觀啊。」陳依頤又說。

  祝童把注意力轉回現實世界,從萬家生佛的表現看,他們明顯沒有把寶壓在王向幀身上。誰都知道王向幀對福華造船的重視,萬家生佛敢於在如此敏感的時期暗中與MTK船務公司接觸,就有一定的依仗。只是,他能做的只是治好範老的病,儘量保護范老能健康的活著,別的事都超出他的能力範圍。

  汽車駛入市區,陳依頤又問:「你還要去醫院嗎?」

  祝童想說是,可是葉兒現在醫院的單身公寓等著呢。

  他硬下心,說:「不去了,今天我去金茂酒店。小楊,先送陳小姐回去。」

  陳依頤低下頭想著什麼,好久也沒說話。

  寶馬X5駛近嘉雪花園門前,鐵門滑開,寶馬開進去。

  「主任,陪我說說話好嗎?我怕。」陳依頤拉著祝童的手臂不肯下車。

  「怕什麼,百里先生佈置的很周全。」

  「可是,他是我哥哥啊。主任,你說,他會不會為了公司,對我……」

  正是早春二月時,上海的氣溫並不太冷。

  陳依頤雙手抱在胸前,縮著身子,似乎受不得風寒。

  祝童看看樓下,三樓,田公子的窗前依舊亮著燈,將一個長長的影子投射到地面;陳依頤就是看到哥哥身影才感到恐懼吧。

  祝童移動幾步踩住地面上的影子的頭部,撫著她的纖柔的肩膀說:

  「無處大師剛才說了一堆廢話,我贊成其中的一點。錢財乃身外之物。依頤,我們的快樂來自對未來生活的美好預期,而不是對恐懼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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