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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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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傍插一支青竹杆,竹竿上掛著一條五步蛇皮。 竹竿下端坐一個黑衣老者,手放在腰間竹簍上,嘴裡銜著根褐色竹笛。老者頭上帶著竹笠,也是深褐色,略微前傾遮住了大半個臉;夕陽把半個影子投射到他身前,遮住地上擺著的灰布草藥攤。 野村花海上前兩步被祝童拉住了:「當心毒蛇。」 女孩子都怕蛇,最怕的是毒蛇;井池雪美嚇得躲到祝童身後,緊緊攥住他的衣襟。 「請前輩讓條道。」祝童雙手各扣住五枚三棱針,面對老者開口交涉。 「我老了,走不動了。年輕人請繞一條路。」老者沙啞的嗓子吐出一句,也沒抬頭看。 祝童知道江湖上有一樣獨行客,多以某種祖傳奇術為生,比如現在這個就是一位擺攤的;說是買蛇藥,竹竿上掛著幌子是一種無聲的語言:「此路不通。」 祝童不怕他竹簍裡那幾條毒蛇,怕的是如果不解決操蛇人,前面的路會充滿危險。 老騙子說過要特別注意一位二十多年前的江湖凶人蛇君麻皮,說他有一種引蛇絕技,吹響竹笛就能引來方圓十裡內的所有毒蛇;並且驅動這些毒蛇攻擊指定目標。 更可怕的是,蛇君麻皮還能在目標不注意的情況下在他身上留下暗記。那麻煩就大了,即使殺掉麻皮,此後半月內,無論此人走到那裡都隨時可能被毒蛇襲擊。 這位看來就是了。 「不讓嗎?莫怪我硬闖。前輩,我是怕傷了彼此和氣。」祝童與老人對峙著,蝶神忽然在青霧中抖動。 祝童感應到一絲細線正從腳下襲來,帶著著井池雪美快橫移一尺,兩手微張。 兩枚三棱針釘入腳底泥地,五枚三棱針射進竹簍,老者猛然抬頭,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麻臉。 「你傷了蛇王,年輕人,你走不出湘西。」 「是嗎?彼此彼此。都是牛鬼蛇神,何苦自殺殘殺?前輩也不過爾爾。」祝童冷笑著,抬腳踏上藥攤;把灰布上的蛇咬蛇骨蛇皮攪得亂七八糟。 蛇君麻皮再沒動作,直到他們遠去,才從竹笠投出兩道陰冷的目光。 雪後的梵淨山紅雲金頂,天仙橋淩空金刀峽之上,呼嘯的寒風夾雜著散雪從峽下翻卷而上,到天仙橋附近卻奇異的消弭無蹤。 索翁達佇立天仙橋正中默默眺望不遠處的蘑菇岩,神情恍然似乎在思索,又好象陷入深深的回憶中。 祝槐站在天仙橋左側,索翁達的弟子洛迦哥仁立在天仙橋右側,都默不作聲暗自戒備。他們陪索翁達這個時候離開鳳凰城到百裡外的梵淨山,是為赴一個不可拒絕的約會。 前天,布天寺傳來消息,貢嘎木活佛帶人已然東來,揚言要正面挑戰索翁達活佛。 中午,一品金佛的空幻大師來到天王廟,替貢嘎木活佛下達正式戰書。 由於這幾天有數萬人湧入鳳凰城,祝門的以前布下的防線已經收縮到最小;祝槐與祝雲都擔心索翁達在如此關鍵的時刻離開鳳凰城會出什麼意外。 但是索翁達不可能拒絕這個約會,他的行止歷來自由,即使做了祝門掌門似乎也沒誰能干涉到他的選擇。看樣子,索翁達對前來挑戰的貢嘎木活佛充滿了期待。 祝門長老、老騙子祝藍對索翁達的態度很淡然,並且還讓祝槐隨他一同到梵淨山,對近幾天遊蕩在鳳凰城的眾多江湖人物似乎不是很擔心;這使索翁達有點意外。老騙子唯一的要求是:把十八位布天寺高手留下,只帶洛迦哥仁與祝槐去赴約。 此刻,縈繞在索翁達腦子裡的正是老騙子這個奇怪的要求。大半年來,索翁達接觸最多的是祝黃與祝槐,老騙子祝藍給他高深莫測的感覺。能教導出祝童那樣的人精的祝門長老,一舉一動都大有深意。 「師父,他們來了。」洛迦哥仁轉身看向峽口,果然上來一群人,六位裘裝大漢護衛者兩個僧人。 當中一人面色枯黃神情鬆懈,似乎被一路疲勞困擾。金佛寺高僧空幻大師還好,很精神的找地方站好。 索翁達微微頷首,朗然道:「江湖之小,小的路人皆屬江湖中人。宇宙之曠達,酣然凝思亦揣測不著其邊際之億萬分之一。活佛敢來圖謀布天寺,想必真有些本事。貢嘎木,莫讓我失望才好。」 貢嘎木在天仙橋右側站定,身後正是紅雲金頂上的袖珍小廟彌勒殿。他摘下斗篷的兜帽,兩眼射出兩道奇光打量著索翁達:「尊者,不是貢嘎木魯莽;尊者要明白,布天寺乃康藏重地,大喇嘛對布天寺一直寄予厚望。雖然尊者未曾去拜會過大喇嘛,但是……」 「但是什麼?」索翁達謂然一歎:「你的般若七輪只得五輪,沒資格指然布天寺;回去吧。大喇嘛是黃教的大喇嘛,如何能管得了布天寺的事?布天寺從來不承認什麼金邊聖書!那是韃子控制黃教的玩意兒,大喇嘛把它拿出來難道不臉紅?沒有它們布天寺還是布天寺,沒有金邊聖書,布天寺的活佛才有自由之身。有了它們,活佛就是大喇嘛的傀儡,布天寺就不是布天寺了。心中有佛不做凡人的奴才,你明白嗎?」 「尊者。」索翁達最後一句問的是洛迦哥仁;他雖然神情安詳,洛迦哥仁卻嚇得匍匐在地,對著索翁達的靴子不斷親吻著。 「你,可能出招?」這一句,才是問挑戰者。 貢嘎木忽感心海激蕩,如此刻的紅雲金頂上的風雪般冰涼徹骨。來之前他已然知道索翁達不好對付,卻沒想到布天寺的活佛竟然高明至此。貢嘎木修煉的確實是般若秘法中頂尖的般若七輪,也確實修煉到第五輪;這個境界已然極高了,所以貢嘎木才敢來挑戰。索翁達只撇了他一眼,貢嘎木已感覺自己似乎被赤裸站在對方面前。 但是事情到現在這個地步雙方都沒有退路,貢嘎木有種奇怪的感覺,索翁達根本就不在意眼前的一切,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每一點思緒都被對方洞悉;而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出手。這種感覺令他進退不得矛盾的氣血翻湧,卻已無法回頭。 空幻大師輕咳一聲:「索翁達大師……」 「空幻,你應該叫我祝飛。」索翁達毫不客氣的打斷空幻的話,一下把他噎得忘了要說什麼。 洛迦哥仁偷偷看貢嘎木一眼,眼中冒著怪異的光芒。 「尊者,你既然與漢人為伍,就沒資格享有布天寺的佛光。」貢嘎木趁索翁達分神的一點空隙,咬破舌尖凝聚心神勉強拋開內心的恐懼;撩開斗篷如一只烏鴉樣飄起,雙手擎出一隻雞蛋粗的鐵棒,摟頭砸向索翁達。 「風雲轉。」索翁達低吟一聲,右手緩緩迎向鐵棒。 「師尊小心。」洛迦哥仁咬咬牙,身體前撲抱住索翁達雙腿;暗中摸出一把藍汪汪的尖刺紮向索翁達靴底。 他們都已拋開密功,已最淺顯的拳腳功夫發動襲擊。 「師弟小心。」祝槐沒想到活佛的大弟子洛迦哥仁會在如此關鍵時刻反目,提醒索翁達。 空幻大師已經蛇樣掠過天仙橋,手裡的紅木禪杖掃向祝槐右肩。 天仙橋上忽然暴起一股漩渦,紅雲金頂風雲突變。 貢嘎木的鐵棒砸在洛迦哥仁肩頭,洛迦哥仁耳邊響起骨骼碎裂的聲音,卻發現自己手裡的尖刺正紮在天仙橋石欄上。 索翁達竟然憑空消失了。 下一刻,索翁達出現在紅雲金頂上空,手執鳳凰面具如天神般漂浮在半空。 漫天烏雲霍然開朗,紅雲金頂上奇異的露出一片璀璨星海。 洛迦哥仁與貢嘎木呆呆注視著深邃星海,腦子裡也被閃耀的星芒充滿了。 他們最後的意識化作一道絢麗的彩虹,投射進星海燦爛中。 「歸位。」索翁達大喝一聲,正發呆的空幻大師身體一哆嗦,也迷失在綺麗的世界裡。 祝槐抬頭看去,半空中顯出繁雜的異象。 這哪裡是紅雲金頂?簡直是仙境啊。 十二、密咒(上) 夜幕籠罩張家界的群山,在晴朗的星空擁抱下,山中小鎮靜謐而安詳。 經過數小時的顛簸,祝童帶著井池雪美與野村花海終於趕到此行的目的地。 入住的還是上次那家客棧,依舊是那個老闆。祝童這次沒再裝神弄鬼,也沒把老闆灌醉。 吃過晚飯已是九點多,祝童到小鎮上轉了一圈,借機探查周圍的地勢。 雖然強行闖過操蛇者的關卡,但他絕不認為這裡是安全的;甚至可以說他與井池雪美的行跡已經暴露,只不過對方暫時還沒有確定他們會停留在張家界附近,或借道向湖北或重慶方向走。 回到客棧,井池雪美正在房間裡上課,野村花海對祝童無所避諱,看到他進門也沒停下來。 今天的課程是圍棋,兩人端端正正跪坐在木地板上,面對一副白布棋盤,上面已擺了大半局殘局。野村花海教導井池雪美的形式很隨意,今天的功課就是讓她破解這盤殘局。 小騙子對圍棋沒什麼愛好,只小時候和二師兄學過一些,水準很一般。老騙子的圍棋水準倒是很高,不過很少教弟子這些浪費時間的東西,他沒那麼多耐心。 野村花海不停的用日語訓斥井池雪美,看樣子她的水準也不怎麼樣。 「李先生,你也會下棋嗎?」井池雪美陷入長考,野村花海仰起老臉問。 「一點點。」祝童聽出話裡有挑釁的意味,打起精神仔細看棋局。白棋的四個子被黑棋四面攻擊,井池雪美的任務是救活它,看起來很難。 圍棋中只有黑白與實力,每顆棋子都是平等的,沒有將帥沒有王侯,也沒有苛刻的規矩。棋盤上似乎可以隨意下子,但無視規矩亂下棋子會輸的很慘;這是一種高級的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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