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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粗看,這就是個值錢的寶貝,仔細一看更了不得;筆身稍微彎曲,長八寸,似以冰雪凝就,青色鳳凰盤于筆管上部,半隱於潤玉琢成的白雲間;頂部鑲明珠,手握處,綴七顆豆大紅藍寶石;筆頭是青翠的絲毛,看似輕柔,風吹過,梅花搖,青翠絲毛動也不動。

  「鳳卓青羽。」祝黃師叔鬍子顫動,祝童知道,柳伊蘭出手的東西一定不是凡品。

  「瞧,還是您老慧眼識寶,它在我身邊多時,誰也不知道原來還有如此雅致的名字呢;祝前輩,這只筆就當我蘭花一派送與祝門的禮物。」

  「我要了。」祝童以為師叔要拒絕,誰知他竟開口收下了。

  「鳳卓青羽本就是我祝門之物,柳家大姐,這份人情祝門記下了。」祝黃站起身,拱手一拜;祝雲祝童連同祝成龍都跟著行禮。

  「我可受不得這個;」柳伊蘭連忙拉著竹道士;「竹兄,這可怎麼使得?」

  「江湖一脈,互相照顧是應該的,這樣的筆也只有祝門用得上。柳妹,前輩的人情是對你那些姐妹的,當得。」竹道士沒替柳伊蘭客套。

  祝黃又問:「請問,柳家大姐可見過出讓此筆的人?」

  「沒有,前輩如果想知道,我可以請朋友查問,有消息一定報于前輩。」

  「柳家大姐多費心了。」祝黃又謝一謝。

  「竹兄說過,江湖一脈理當互相照顧,前輩不要再客氣。」柳伊蘭從少女手中又拿過只錦匣,打開遞給祝童:「這對小玩意兒就送給你了,別拒絕,祝黃前輩就比你爽快;這可不是給你的,是給蘇小姐用的。」

  匣子裡躺著雙盈白的竹筆,祝童不懂這東西,第一眼看上去就賞心悅目,葉兒看到一定更喜歡。這是一對精工製作的細筆,筆頭圓潤,潔白純淨嬌柔,似含苞欲放之玉蘭,觀之有秀美之感,正適合學習工筆劃的葉兒用。

  「多少錢?」祝童問出句大刹風景的話,此等風雅之事,在這風雅之時,確不合適。

  柳伊蘭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笑而不言;師叔祝黃皺皺眉頭,舉杯酒遞過來:「竹道士釀的竹花酒道門一絕,十年才得一壇,喝一杯,或許對你有些好處。」

  祝童只有喝下這杯苦酒,心裡埋怨著迂腐的師叔:江湖一脈是什麼玩意?好東西都是要錢買的,八品蘭花的人情能輕易欠得?

  柳伊蘭的禮物早不送晚不送,自己一來就出手,八成是做給自己看的。

  祝門混上海的沒別人,這份人情少不得還要自己來還。

  三、祝門三器

  碎雪園外,竹林旁,祝童送師叔和師兄回程。

  祝成風和祝成虎在周圍巡視,祝童師兄弟都恭謹的聽師叔教誨。

  他們清早才來,為竹道士治病後就走,連頓飯也不在這裡吃;這是江湖習慣,君子之交淡如水,高級人物見面,時間越短越好。

  「鳳卓青羽、鳳凰面具,鳳骨鬼鞭,是祝門三器,如今總算收回一件;柳伊蘭太過聰明,如果早拿出鳳卓青羽,竹道士就不用等你們大師兄出來,再忍受兩月的傷痛,祝雲就能治好他的傷。」

  師叔一開口,祝童就明白他根本就不迂腐;能進入祝門的,哪個不是經歷過千挑萬選、千錘百煉的人精?老人明白,柳伊蘭如此厚禮的目的是祝童。

  「這是有錢也買不來的,祝童,別怪師叔為難你,你今後要和柳伊蘭多聯繫,她有什麼事,能幫忙就儘量幫;鳳卓青羽本在你們師姑祝紅手上,咱們還要靠柳伊蘭打聽她的消息。」

  祝黃抽出鳳卓青羽,愛惜的撫摩著筆端明珠:「鳳卓青羽,神鳥鳳凰頸下青羽為鋒,雪山雲獸玉犀牛角為杆;這顆寶珠是紫雲珠,能凝練精氣鎮定心神。落到不識者眼中,它不過是只古筆,書法大家是用不得這支筆的。青羽滴水不沾,尋常的凡墨根本就不能浸入筆鋒。」

  「祝紅師姑?」祝童和二師兄同時驚問;在他們的記憶裡,從沒有這個人的影子,第一次聽說這個師姑還是在鳳凰城天王廟內;卻沒想到只鳳卓青羽是她所有。

  師父有鳳凰面具,師姑有鳳卓青羽,那麼,鳳骨鬼鞭應該在眼前這個師叔手裡吧?祝童把老人上上下下看幾遍,除了那杆汗煙,沒看到有別的與「鞭」類似的東西。

  「小子,瞧什麼?鳳骨鬼鞭不在我這;本們前輩祝天蔭惹下那麼大風波,憑藉的就是以鳳骨鬼鞭;天蔭去後,鳳尾鬼鞭也下落不明。本門兩位師叔祖為尋找鳳尾鬼鞭在華山住了五年,一點消息也沒有;那是一把黑色玄金鞭,長一尺七寸,嵌九環墨玉為九宮。」

  老人說著,走到竹林深處最粗壯的一叢翠竹旁,以鳳卓青羽在三株翠竹上點畫。

  清氣暗湧,勁力滑動;酒杯粗的翠竹瞬間枯黃,鳳卓青羽卻閃出熠熠寶光。

  紫雲珠內浮起煙霞,青色鳳凰衝破白雲的束縛,活潑潑盤旋在筆身上;筆鋒處的青羽絲毛合攏,射出晶瑩的翠光。

  「以鳳卓青羽書寫祝門治字,一筆能救千百人。百年前,中原瘟疫大災,祝門前輩祝月以鳳卓青羽救下兩縣災民,她也耗盡心血,回到師門就故去了。」

  祝童與祝雲都露出不信的神色,老人沒有解釋,以鳳卓青羽筆鋒在自己左指間輕點,鳳卓青羽吸吮到老人一股精血,七顆寶石閃耀紅芒。祝黃臉色本黃,這一下更黃了;他右手握上筆桿,與尋常書法家不同,五指正按住五顆寶石,在祝童眼前寫下個「風」字。

  「你可知道了?」老人搖擺一下,祝雲忙上前攙扶。

  「風」吹進祝童胸口,鳳卓青羽上兩顆寶石射出兩道光,穿透祝童雙目。

  祝童如被電擊,昏沉沉木立著,頭腦裡迴旋著奇怪的影子,胸前升起暖流,蔓延到周身。

  「知道了。」九息後,祝童回過神,月前為竹道士寫治字消耗的精氣瞬間恢復,自覺修為大增,總比以前高了不只兩、三成。

  「你是祝門弟子,梅長老說你想退出江湖;我不干涉你的自由,但只為鳳卓青羽,只為祝門對你養育之恩,你要替祝門還上這份人情。」

  「是。」祝童掏出鳳凰面具:「這是鳳凰面具……」

  「祝雲說過你們師傅的事了,你做的很好,鳳凰面具既然在你手,你就先拿著吧。做完你該做的,如果你兩年後還想退出江湖,再把它交還祝門。」老人看也不看鳳凰面具,轉身就走。

  「但是師叔,我不會用啊。」祝童追上幾步;這東西看起來雖然精巧,他真弄不明白有什麼神通;不過感受過鳳卓青羽的神力後,想像著師叔祖祝天蔭以鳳骨鬼鞭血染江湖的威風,小騙子對鳳凰面具的好奇大增。

  老人已經走出十丈,頭也不回留下一句:「你們師叔祖祝天蔭也不知道鳳骨鬼鞭有什麼妙用,卻以它做出驚天血案;鳳凰面具的神通,只有你自己去發掘。祝童,你多留意些,把鳳尾鬼鞭找回來。」

  多說一句話,又多個任務;二師兄祝雲搖搖頭,在耳邊比劃個聽電話的手勢,跟著老人去了。

  祝童跟老騙子時可沒如今這麼狼狽過,也沒受到多少限制,所謂的師門使命規矩那樣的東西,更是從沒被他當成回事。但是面對師叔祝黃,小騙子心裡更多的是敬畏,連俏皮話也不敢說,還乖乖應承下來去找鳳骨鬼鞭,價錢也不敢還一還。

  「恭喜祝兄。」竹道士看到祝童,笑吟吟祝賀道。

  「有什麼可恭喜的。」祝童心裡不痛快,坐下喝茶。

  增長功力對一般江湖中人來講,確實值得恭喜,但小騙子卻不在意這些。

  祝童本想再給竹道士寫治字,但師叔得到鳳卓青羽後竟然裝糊塗,一定有他的道理;外人是不知道祝門的規矩的,所以小騙子決定裝傻;他想:比起師傅的精明外露,也許師叔祝黃的貌似迂腐,更厲害些。

  「如果一千萬放在這裡,一成功力放在這裡;道士會要哪樣?」祝童把兩隻茶杯分左右,一隻青,一隻白,問竹道士。

  「這可是個難題。」竹道士沒有正面回答,把兩隻茶杯又擺一下;「如果這只代表蘇小姐的愛情,這只代表江湖道,祝童,你會選擇哪個?」

  祝童剛要去抓代表葉兒那青茶杯,想說自己選擇與葉兒在一起,猛感覺不對;竹道士出招,兇險的緊,此時自己心神不定,道士真會選時候。

  「您以為,我會選擇哪個?」

  「只要你喜歡,怎麼選都是對的。道士略通卦象,很少弄這些東西,今天破例一試,對不對的只當玩笑。」竹道士眼射奇光,端詳片刻才緩緩開口:「祝兄是至情至性之人,與道士年輕時相類;但是,性情中人都有個弱點:自我。祝兄,什麼時候能跳出自我,忘我忘情?」

  「……,道宗。」

  竹道士以抽出竹笛,笛聲如空穀輕雲嫋嫋升起;不遠處,柳伊蘭癡癡的聽著。

  祝童再不知說什麼,沉浸在笛聲裡,感受著竹道士對生命的熱愛,對自然的感激,一時物我兩忘,精神遨遊在月闌風清的廣闊世界中。

  笛聲止,竹道士低語道:「天下人,天下事,天下路;祝兄可想過,江湖道存在的基礎是什麼?江湖人走的是什麼路?」

  「什麼?」

  「是自由,」

  「自由?」祝童疑惑的問。

  「是自由!幾十年前,江湖道就如夜生活一樣死氣沉沉。如今江湖道與夜生活為什麼又複興旺?祝兄想過沒有,王覺非那樣的人以前是不存在,佛道兩門以往也沒現在的發揮空間。自由是人的本性,好還是壞?比起以前的消沉生活,如今的紙醉金迷究竟是好還是壞?」

  「不知道?」祝童又老實了,與竹道士在一起,總能讓他感到受教育。

  「沒有自由人,類就不能進步,太過自由,人類就會瘋狂。禁錮思想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但是,不能沒有規矩;江湖道的傳統藐視權貴,又離不開金錢,這是自由還是不自由呢?道家的陰陽太級精神講求平衡,萬物失去限制就要打破平衡,必定會引發抗爭,那是物極必反了。所以,道士以為,任何事都要有界限的,權利、自由、情愛,莫不如此。無條件的空談自由是不道德的,剝奪別人的自由,是對生命的褻瀆。如今的塵世,道德落後與自由,思想混亂。江湖道才再次興盛。」

  「道士為什麼有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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