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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李主任是不是怕蘇小姐生氣?我剛才已經給替你請過假了,蘇小姐很支持你的工作。」

  這一招使出來,祝童徹底招架不住,低頭認輸;他在奇怪,周小姐怎麼會有葉兒的電話?

  那邊,三星手機響起來,只聽鈴聲就知道,是葉兒的電話。

  「李想,別擔心我,工作要緊;你剛到新單位,事情多應酬多,我能理解的。剛才周主任來電話為你請假,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你的主意?」

  葉兒溫柔的聲音傳來,沒有責怪只有理解和喜悅,似乎自己的男朋友忙碌一些是應該的;她只囑咐祝童別喝太多酒,早些回家休息,記得明天一早要去蘇州。

  祝童只有老實的呆在辦公室,周小姐約的也是七點,這段時間他不可能到別的地方去。

  主任不走,周東與秋詩都不好意思先走,台海言一直在機房裡,他對什麼時候下班是無所謂的。偏偏祝童這種經驗極度缺乏,根本就想不到這些,還以為他們要加班。

  五點多鐘,王覺非下班離開時拐進來看一眼,也說要和祝童一起吃晚飯。

  「我和周主任約好了,辦公室的同事要為我接風。」祝童苦笑著拒絕,這會兒他心情不爽,根本就沒考慮到現在彼此的身份。

  好在王覺非從不把祝童真正當做自己的屬下,點點頭對周東和秋詩說:「你們怎麼還不下班?平時可不是這樣啊,看來李主任一來,資訊中心的工作大有改善。」

  說完,王覺非就走了;跟在他身後的陳秘書給祝童個甜蜜的笑臉。

  祝童這才知道,自己再在這裡呆下去不合適,磨蹭兩分鐘,等王覺非坐電梯下去後,站起來離開。

  既然都是吃飯,乾脆就合併好了;祝童想得很簡單,他下樓來到急診科,找到正忙和的吳醫生。

  「吳醫生幾點下班?我又有空了,一會兒一起吃飯。」

  「當然可以,我六點交班,還有十分鐘;李主任稍等,我這忙完這個病人就去。」

  吳醫生滿臉都是笑,祝童走出大樓,站在陰影裡點隻煙;整個醫院大樓內都不允許吸煙,祝童的煙癮平時不大,只有動腦子時才離不開這個;所以這個時候能抽這天第一支煙,心情為之一松:這樣的生活雖然平凡些,還是不錯的嗎?至少不用去理會江湖上的風雨。

  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祝童抽完兩支眼還沒等到吳醫生,心裡不痛快,走進急診樓。

  吳醫生還在忙碌著,雙手都是血,正和幾個護士醫生在商量著什麼。

  急診室內,躺著位渾身是血的病人,呼吸急促,胸前的傷口發出「嘶、嘶」的鳴響。

  床邊是兩個穿工裝的中年人,生活的艱辛在他們身上刻下貧窮的痕跡,一看就是建築工地上的農民工;目光焦急,眼巴巴看著吳醫生。

  「怎麼了?」祝童問。

  「他從三樓摔下來,三處骨折,多處外傷,一條肋骨紮進肺部。」吳醫生手裡是幾張鈔票;「病人體內有出血,隨時有生命威脅,需要馬上輸血。」

  「那還等什麼?」祝童走進去,順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的裝束變了,這身西服裡內沒有隱藏救命的銀針。

  「李主任,您要什麼?」一個護士跟在身後問。

  「針!還有,我是副主任。」祝童搭上病人的手腕,脈搏微細,吳醫生說的不錯,他隨時有生命危險。

  「李主任,求求您救命啊,他還沒結婚,才十八歲……」兩個建築工一聽祝童是主任,「撲通!」跪在他腳下。

  「起來,別耽誤事。」祝童沒理會他們,伸手點向病人胸前,封閉了一處穴道。

  「李主任,您要什麼針?」護士端著個託盤過來,裡面是大小粗細的針管都有,針頭卻都是一樣的。無論祝童怎麼強調,就是沒人叫他李副主任,此時他也沒時間解釋了,知道這裡不可能有他用的銀針,抓起個針頭在病人身上紮、點、彈。

  這樣的針粗硬、中有孔、漏風,祝童不敢紮太深,所以施針效果有限。

  病人無力的呻吟一聲,總算清醒過來了;祝童鬆口氣忽然想到什麼,回頭問吳醫生:「他們沒有錢,是嗎?」

  「是,剛才用的藥還是我們幾個湊錢墊上,他現在需要的是血漿,沒錢血庫是不發的。」

  「救命要緊。」祝童抽出自己的信用卡,遞給身邊的小護士:「你去門口取五千出來,密碼是……」

  「來不及的。」吳醫生看小護士跑出去,走過來看看病人的情況;「他需要馬上輸血。」

  「他能挺兩小時。」祝童說,他對自己的針術有信心。

  急診科值班主任過來了,離老遠就吩咐護士們輸液、上藥。

  「原來李主任親自動手,快快。李主任,給李主任拿衣服。」

  兩個小護士麻利的給祝童套上白大褂,這一刻,小騙子真有做醫生的神聖感。

  果然是來不及了,病人只穩定了一會兒,嘴裡又開始吐血。祝童如果有趁手的銀針,也許還能有辦法,現在只能看著生命一點點逝去。

  大堆儀器被推過來,吳醫生與來接班的醫生緊張的圍著病人搶救。

  「血壓?」

  「測不到。」

  「心率?」

  「四十五。」

  「腎上腺素零點五,靜推;地薩米松十毫克,靜推。」

  此時的吳醫生一點也不囉嗦,乾脆而幹練。

  「李主任,要不您給血庫打個電話?」急診主任象問,似乎祝童是他的上級;「交錢需要時間,病人……」

  「您是值班主任,這個電話該您打。」祝童拒絕,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感覺奇怪的東西想來不是什麼好事。

  值班主任歎息一聲,站在那裡沒動。

  祝童奇怪了:「您怎麼不打電話?」

  「我……打了也沒用,他們不相信我。」

  病人有一次吐血,祝童到底不忍心,伸出手。

  電話打通了,血庫那邊不認識祝童的聲音,但是一聽是新來的辦公室副主任李想擔保要血,連聲答應。

  急診值班主任接過電話報出血型,然後輕聲道:「李主任,您救了一個生命。」

  三分鐘後,送血的護士跑進來,取錢的護士也跑進來,吳醫生掛上血袋才喘出口氣,又檢查一遍各項資料,脫下衣服對護士說:「好了,他暫時沒危險了。送胸外準備手術,就說這是李主任要求的。」

  祝童沒說話,能救條性命怎麼說都是積德行善,擔待些責任是值得的。

  小護士們佩服的眼神是獎勵,吳醫生眼睛裡消失的冷漠是獎勵,送病人來的兩個人的感謝是獎勵,如此而已。

  手上的血跡,身上這套考究西服上沾染的血跡,還是要自己掏錢去洗的。

  六、救一命(上)

  換好衣服,祝童和吳醫生走出醫院,招手叫過輛的士。

  「今天院長辦公室的同事請客,吳醫生一起去吧。左右不過是吃頓飯,人多熱鬧。」

  祝童對司機說出飯店名字後,才對吳醫生說。

  吳醫生眼神複雜的看著「李主任」,想說什麼終究沒說。

  的士安靜的行駛,吳醫生點燃一支煙,深深的吸幾口:

  「李主任,你一定以為吳某是個勢力之徒,收紅包、見死不救。剛才您也看到了,不是我們不救是沒辦法救。醫生的工作就是救死扶傷的,但是我只有醫學知識,口袋裡並沒有比貴重的藥品,身上也沒有抽不完的血漿!剛才我們正在湊錢,但是誰也要生活,我們管一個可以,急診上這樣的事情常有,你救了他命,回頭該逃跑還是逃跑,該罵你還是罵你;欠的錢只有落到我們頭上。

  「整個醫院裡掙錢最少的就是急診,我們科室現在還欠藥房一百多萬藥費,這些都是我們自己用了嗎?醫生為什麼不願意來急診科?不是怕挨駡,不是怕扣錢,是良心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沒有大量的血液,如果不是你打那個電話,他一定是死路一條。你知道剛才這一會在他身上花費了多少錢嗎?三千,還不算血漿的錢。不,你別打斷我,你的錢我是收了,但是我沒拿回家,都用到剛才那樣人身上了,他們沒錢看也沒醫療保險,難道我能看著他們等死?你是有錢人,不在乎那點錢。」

  祝童知道,如果任憑吳醫生說下去,他進天晚上這頓飯就吃不成了;拉住吳醫生的手道:

  「我不是找你要錢的,不是記者,也不是院長……」

  「別提那些噁心的記者,他們整天監督這個監督那個,誰來監督他們?去年我一個很好的同學自殺了,就是因為……」吳醫生還是很激動,祝童只有點擊一下他的虎口穴。

  「這些你對我說不著;醫院藥貴藥賤我管不了,病人有錢沒錢你管不了。吳醫生,中國有十幾億人,上海有幾千萬人,你一個醫生而已,不是救世主。我很簡單,沒你那麼高尚,看到了就救,看不到他們的生死與我無關。你如果當我是朋友,就忘了剛才的事,忘了錢,一會兒隻喝酒吃飯。」

  「你會把我當朋友?」吳醫生不相信,祝童很滿意,至少他的興奮點被自己成功的轉移了。

  「只要不叫我李主任,咱們就是朋友,吳醫生,雖然你收紅包,但你是個好人,比我高尚。」

  「不叫李主任,叫你什麼?」

  「小李就很好,王院長就這麼叫我。」祝童說著嘿嘿笑起來;「我本來就比你年輕,你的手藝不錯,我佩服有手藝的人。」

  「我靠的是知識、技術,不是手藝。」吳醫生是很倔的,但祝童更倔:「對於我來說,你們西醫就是手藝人,你就是一高級裁縫,熟能生巧而已。藥不用自己配,哪裡病了,不是切就是摘,高級點是換,沒有藥只能看著病人去死,沒有透視,連個骨頭也不會捏……」

  祝童大肆詆毀著吳醫生的職業,把個吳醫生氣得渾身顫抖。到最後,他總算明白了,握住祝童的手搖擺著:「小李,你是我的朋友。中醫西醫都是他媽的混蛋,咱們去喝酒。」

  「這就對了,生死由命,既然知道這一切不是你的責任,不是你能改變的,生氣傷的是你自己,不值得啊,命和孩子才是你的。」

  祝童與吳醫生哈哈大笑,的士停在一家酒樓前,兩個人拉著手下車,祝童付錢時愣住了,他看到,這輛的士的司機是秦可強。

  「上海真小,秦兄,錢不用找了,你的車今天晚上我包了。」祝童意識到秦可強的出現不是巧合,食指雙點自己的心口,與吳醫生走進酒樓。

  雖然他不能確定秦可強是不是江湖人,但此時出現總是蹊蹺的;這個手勢是個警告,如果他明白這個信號的意思,秦可強就應該馬上離開,離祝童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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