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產科實習醫生(35)

三十五

　　"有幾天都帶白的。我到女子專科門診部化驗過，他們說我白帶多，有炎症，開了兩千多元錢的藥吃了，還是沒好。"

　　她說到的女子專科門診部是近年辦起來的私人門診部，整天打電視廣告，披著合法的外衣騙人錢財。也不知道衛生局是怎麼監管的，這年頭只要花了錢，貓鼠同眠，他們才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呢。這些事情聽得太多了，除了搖頭歎息，我們這些正規醫生也無可奈何，再聽也就麻木了。社會整體麻木的時候，變態就成了常態，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成了真理，這些行騙的人深得其中奧妙，所以他們要不停地打廣告，電視名醫就是這般捧起來的。這些私人門診部的老闆、家屬生病，都來我們醫院，他們自己都不相信被自己吹得神乎其神的地方。

　　婦人的尿裡排出來的顯然是她丈夫的精液，卻被那些人說成是炎症，連一個處女膜完整都沒有檢查出來，他們根本就沒有查，或者說不會查。我們都很氣憤，謊言重複一千遍也成不了真理，假的、低水準的永遠成不了真的、高水準的，不過它可以引誘更多的人上當，坦率地說，國人辨別謊言的能力還參差不齊，這其中就難免有人上當。

　　黎醫生平靜地告訴她："你們沒有真正同過房。"

　　"……"婦人望望黎醫生，又望望我們，有幾分莫名其妙。

　　看來不花一番工夫是講不清這個問題的，好在她丈夫就在門外，我便把他叫了進來。

　　這漢子搓著一雙粗糙的手，聽我們仔細講解，又把正確位置指給他看。聽著聽著，他們倆好像突然回憶起了一樁事。原來一開始他們弄著痛，就以為錯了地方，誰知這一轉向才是真正錯了，男子紅著臉，自我解嘲說："難怪紮不進，紮不深，原來正路沒找到，上了歪道。"

　　婦人的尿道口增厚粗糙，給她開了一些外洗液，又一再叮囑他們："下麵！下麵！"男子使勁點頭，"這下知道了，一定打個手電筒，不走錯路了。"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醫生，她這個膜老是要痛，給她剪了吧。"

　　這些年，病人做處女膜修補的不少，要求剪破的這可是頭一回。黎醫生沉吟了一下，說："還是自然的好，你們還是自己去處理吧。"

　　一人說了算的藥事委員會決策

　　上班查完房，正準備下醫囑的時候，我被通知開會，開始我還以為是學校來人視察了，沒想到是參加藥事委員會的會議。

　　這一下讓我吃驚不小，我一個實習生，為何有資格參加如此重要的會議？

　　通知一刻鐘之內到會，不得延誤。我走去院部的路上，遇到了我的校友甯喜成，他高我兩屆，分在這裡影像科，沒有幹到臨床科室，一肚子的不愉快，時常和我擺擺譜，大發怨言。今天見我行色匆匆，緊走兩步追上來，直接就問我是不是去開會。

　　這小子神了，窺人心事，如探囊取物，我一臉疑惑地望著他，心想，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准？

　　"我一樣。"他一笑。

　　兩人一起往前走，我問："這是你們院裡的大事，要我們實習生摻和什麼？"

　　他詭秘一笑，"老藥劑覃猴兒被檢察院弄走了，新上的藥劑科科長要玩點新名堂，為顯示公開公正，把全院人名單拿來抽籤，抽到誰誰開會，包括實習生，你中了彩，這才拿你當差了。"

　　"他不怕我們實習生亂表決，不負責任？"

　　"其實就實習生好，書本知識還熱著呢，有追求真理的熱情，只憑藥理和一顆純真的心來選藥，沒有其他利益。"

　　"利益倒是沒有，開的方都記在老師的名下，回扣都入了他們兜裡。若是客氣的，醫藥代表請吃飯的時候帶上你，若是豺狼心，怕你出言不慎，知曉了機密，他把你瞞得鐵桶一般，讓你一點腥都聞不著。"

　　"你別撒氣，今天就有機會。"他聲音變小了，"你要記住，三個藥你要投票，一個是頭孢三代的，商品名"好個頭"；一個是抗病毒的，百皰消；一個是婦科的，黃雀鳥。通過了，自會有人來找你，小賺一筆。"

　　說著我們就到了會議室門口，便都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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