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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喬莉應了一聲,走了出去。她先來到市場部,把瑞貝卡的一箱資料拿過來,悄悄交給雲海,雲海似乎已經知道她提前要去石家莊,並沒有多問,當聽說這是她幫瑞貝卡拿的東西時,雲海微微一笑,似乎在表揚她知道和氣生財了。喬莉匆匆趕回家,把出差要用的東西拿好,又把會議上要穿的衣服裝好,提著行李便出了門。

  她匆匆趕到火車站,買了張票等在原處。一個小時之後,她上了車。等嚴冬的夜晚降臨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石家莊的馬路上。她打了一輛出租,直奔賓館,到了賓館她放下行李,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9點半,她顧不上吃東西,把東西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門,走進了晶通的家屬區。

  這裡和陸凡說的並不一樣,一切都是那麼平靜,住在這裡的人們有進有出,還有老人帶著小狗在小路上慢悠悠地走著。她走到王貴林家的樓下,也沒有以往看見過的圍觀的人群,樓上那扇窗戶裡亮著等光。她又走到於志德在晶通的房子樓下,也沒有圍攻,樓上不見燈光,聽說於志德經常住在他夫人分的房子裡,很少回晶通,看來家裡沒有人吧。

  喬莉回到賓館,給陸凡打了電話,陸凡也有些驚訝,難道李厚才的消息有錯嗎?他為什麼要給自己一個假消息?他想了想,說:「你明天一早再去看一看,再到省政府門前去看一看,有情況立即給我打電話。」

  「好。」喬莉掛上電話,洗漱了一下之後便躺倒在床上,坐了三個小時的火車,真累。她把手機鬧鐘調到7點,想想又改到6點,然後蓋好被子,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她穿著羽絨服,圍著厚厚的圍巾,戴著一頂毛絨帽,全身上下唔得只露出一雙眼睛,又走進了晶通家屬區。

  進了門,和昨天晚上沒有什麼兩樣。她又朝前走,還是很平靜,因為時間很早,天氣又冷,連晨練的人都很少遇見。她來到王貴林家的樓下,樓與樓之間的空地上更是空無一人,她站了一會兒,覺得目標太大,便走進樓道裡,現在給陸凡打電話還太早,要是回賓館她又不放心,她一邊輕輕呵著氣,一邊決定就這麼等一段時間,看看會不會有什麼新的情況。

  樓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她朝裡躲了躲,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從樓上走下來,他們穿著厚厚的棉衣,走路的動作很小心,似乎不想發出太大的聲音,他們到了樓下之後,沒想到樓道裡還站著一個人,兩個人都愣了一下,同時打量著喬莉,喬莉低下頭,大概她穿的太普通了,又戴著帽子圍著圍巾,他們沒有認出她,只瞄了一眼便走了過去。但是喬莉已經認出了他們,她不知道他們的姓名,但是上次她來這裡,工人們圍在這座樓下的時候,正是他們保護著王貴林下了樓,走在前面的那個人還和她說過話,通知她去王貴林的家裡等王貴林。

  喬莉看了看手錶,6點40分,什麼工作要這麼早談?她更不敢輕易離開了,一邊儘量小聲地跺著腳,以驅除身上的寒氣,一邊耐心地等待著。

  樓道外的空地上有人行走了,她聽見二樓又有開門的聲音,一個老太太攙扶著一個老大爺走了下來,老太太說:「這麼冷你就不要去了,回頭把你凍著。」

  「我要去,」老大爺固執地說,「人多力量大。」

  喬莉聽著這話中有話,先躲在樓道外,等他們出了樓梯口,上了小馬路,這才遠遠地跟著他們。兩位老人慢慢地在路上挪動著,老大爺似乎身體不大好,行動甚是不便。漸漸地,路上的老人越來越多,等到了家屬區門口,已經差不多有六七十位老人了。

  他們都穿著厚實的冬衣,有的背著包,有的背著水壺,還有的手裡拿著一卷紅色的布,喬莉不知道他們要去哪兒,這是旅行還是遊行?她只得遠遠地站著,而這時,圍觀的人們也多了起來,還有人上前給老人遞早點、倒開水,看樣子似乎是家裡的人。

  「他們這是去哪兒?」喬莉看旁邊有個小保姆摸樣的女孩,問。

  「去省政府大門口,」女孩冷得縮著脖子說,「今天是第三天了。」

  「為什麼?」

  「俺也不知道,」女孩說,「聽說上面人要把廠子賣了,還說要把這些房子都賣了,他們害怕了,就去找領導。」

  「賣廠賣房?」喬莉不明所以,「你聽誰說的?」

  「都這麼說,」女孩說,「俺家主人說這附近的房都要五六千呢,這塊地值一大筆錢呢。」

  喬莉估計她說的是五六千一個平方米,遂點了點頭。這是一輛大客車緩緩地駛了過來,老人們排著隊,一個挨一個上了車。喬莉驚訝地問:「他們還租了車?」

  「哪兒呀,」女孩說,「是廠裡配的,廠裡說老職工們身體不好,不能讓他們凍著摔著。」

  喬莉覺得這事似乎不那麼簡單,職工鬧事,阻止還來不及,幹嗎又是配車又是買早點?她走到門外,等老人們都上了車後,打了輛計程車跟在後面,果然,這車靜悄悄地駛到了省政府門前,老職工們依次下了車,又有兩個年輕人跟下來,給每人發了一個小的折疊板凳。老人們在政府門前的空地上排隊坐好,第一排的人拉出一個紅色的條幅,喬莉下了車,走到近前一看,只見條幅上寫著:支持工廠合理改制,請求政府保護家園。

  喬莉輕輕歎了一口氣,這活說得可真有水準,第一,你不能說工人不支援改制,他們只是要求合理改制;第二,合理改制的目的是為什麼?是為了保護家園,保護什麼家園?不就是晶通家屬區的房子嘛;第三,有了這兩句話,有了這些為了工廠辛苦一輩子的老員工,你還真不能給工人隨便戴鬧事的帽子,只能說晶通的工人們對改制有一定的希望,並且把希望寄託給了政府與黨,只不過是用了一點過激的手段來表達自己的心聲罷了。

  這事兒辦的的不硬不軟,不合法理但合情理,不能說全對也不能說全錯,真是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能慢慢規勸,這勸來勸去,也不能沒有一個說法,她聯想起早上下樓的兩個人,只覺這事沒有那麼簡單,難道工廠真的沒有辦法說通這些老員工?抑或就此可以和政府大唱叫屈,把一些實際的要求落到實處?

  這真是不早不晚,正好趕上賽思中國的市場活動這個關口上,對這次活動確實有一定的影響。但是喬莉又覺得,問題的癥結並不在這個上面,到底問題處在哪兒,

  她也說不清楚。她默默地站在不遠的一條人行道上,此時太陽漸漸地高了,地面的寒氣退去了一些,她走到一個早點攤前,買了杯豆漿,就著寒冷的空氣喝進了肚子裡。

  後天就是電子行業解決方案峰會的開幕式,晶通工人這樣靜坐請願,王貴林、於志德還能來嗎,還有省市的相關領導能來嗎?喬莉心煩意亂,身上冰冷,額頭卻沁出一點汗意,她取出手機,走到僻靜處,撥通了陸凡的號碼:「喂,陸總,我現在在省政府門前。」喬莉把清晨的經過詳細地細說了一遍,陸凡聽著聽著,心情沉重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晶通內部的問題,還是SK在搞鬼?

  「你繼續在那盯著,」陸凡說,「我們保持聯繫。」

  陸凡放下電話,默默地想了一會兒,怎麼回事,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他皺著眉頭,給何乘風打了電話,何乘風聽完了之後說:「弗蘭克,我剛剛接到美國方面的通知,我三天后要去聖約瑟(San Jose),晶通的事情我暫時不能幫你,但是我可以給你一個人的電話,他是我們在SK的眼線。」

  「老闆,」陸凡預感不好,「為什麼突然要去美國?」

  「該來的總要來,」何乘風笑道:「施帝夫不是去了美國不久嗎?美國人總是不能放心,總得召見我一下。還有,我們的銷售業績這一段時間一直在滑坡,可是市場費用卻在增加,施帝夫估計做了不少文章。」

  「那雷小峰……」

  「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何乘風說,「弗蘭克,我知道你這段時間非常辛苦,也知道這個峰會對晶通業務的開展非常重要,我對我這個時候要去美國感到非常抱歉。」

  「不,老闆,」陸凡感動地說,「應該是我很抱歉,沒有在短的時間打下晶通。」

  「這不能怪你,晶通改制不可能在幾個月內完成,但是我們想完成這個項目,就要把美國人應付過去。這次市場活動,你要儘量挑起雷小峰與市場部的矛盾,你明白嗎?」

  「我明白。」

  「SK內線的身份,你要緊守秘密,不管任何人,你都要保密,不管那個人是歐陽貴還是雲海,你都要保密,就像我之前那樣,對你、對任何人都在保密。」

  「我明白。」陸凡感到美國方面的壓力有點超乎尋常,否則何乘風不會把這條線交給自己。看來,石家莊的市場活動,要靠自己了。何乘風又說,「其他有什麼情況,你可以和歐總和傑克多多商量,有事隨時可以給我短信,只要我方便,我會給你回電話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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