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49)_崔曼莉

四九

　　「要是他現在還在IT圈，」何乘風說，「他就不會和我講真話。上次施蒂夫的事情，這個喬莉不聲不響，發了一封讓施蒂夫打掉牙也只能往肚裡咽的郵件，呵呵，跟你有點像啊，都是少林拳派。」

　　「少林拳，」歐陽貴說，「她還要多多學習。」

　　「你就好好栽培栽培。」何乘風笑了笑，轉入了正題：「不知道那個王貴林打的什麼拳，突然這麼急著見你。」

　　「哼哼！」歐陽貴又極難看地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今天下午，李才厚把他想見見王貴林的消息遞了過去，本來他打算一面讓李才厚遞消息，一面讓喬莉約時間，這樣肯定能把人約上，而且不動聲色，雙方都很平等，但沒有想到王貴林立即約他明天見面，不禁讓他措手不及，而且他覺得，這分明是在試探他的誠意，此時不去顯得更不合適，去，卻分明讓了一步，這種進進退退的遊戲完全在心理之間，大家心知肚明，歐陽貴聯繫不上陸帆，又不願通過雲海找他，只得直接給喬莉打電話。

　　「我看他是王家拳，」歐陽貴說，「沒有套路，只有實戰。」

　　喬莉左思右想，畢竟要和分管銷售的VP出差，她覺得至少要告訴陸帆一聲，她撥了陸帆的電話，一個柔和的女聲傳來：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她只得給他發了條短信，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想想又覺得不妥，打開公司郵件系統，給陸帆發了封郵件：弗蘭克，歐總通知我明天和他一起去石家莊出差，時間大約兩三天，我打不通你的手機，特發郵件，安妮。

　　烤肉館裡，陸帆已經喝得微醉，三個月前他結束公司後就進入賽思中國，幾乎馬不停蹄，沒有一絲輕鬆，今天真是難得，他想好好地放鬆一下。狄雲海酒量十分過人，但從不多飲，他發覺陸帆有了醉意，連忙叫停，讓服務員上了大瓶的可樂，也不知多晚了，雲海發現自己的手機在振動，他打開一看，是何乘風，他趕緊接了電話，何乘風在電話那頭溫和地問：「雲海，你在幹嗎？」

　　「我和弗蘭克在吃烤肉，」雲海說，「今天週末，我們輕鬆輕鬆，何總，有事兒嗎？」

　　「沒事兒，」何乘風說，「今天週末，想祝你們週末愉快，哦對了，剛才歐總給我打電話，說明天和安妮一起去石家莊，弗蘭克的電話打不通，你轉告他一聲。」

　　「好的。」

　　「別喝太多酒，」何乘風笑道，「酒大傷身。」

　　「一定一定，」雲海說，「我們已經在喝可樂了。」

　　「照顧好弗蘭克，」何乘風說，「他最近太累了。」

　　狄雲海心中湧上一層淡淡的溫暖，這就是何乘風，他沒有責備陸帆一句，而且用他的方式打聽出他們在幹什麼，還交代清楚了工作，甚至，他能理解陸帆的疲憊，讓自己好好照顧他，他看了看坐在對面的陸帆，也許這就是弗蘭克下決心結束公司轉投賽思的一部分原因吧！

　　喬莉已經開始收拾行裝，無非就是帶兩套衣裳，為了預備突發性出差，她甚至準備好一套洗漱用品放在櫃子裡，這下好了，派上用場了。她三兩下收拾好東西，坐回電腦旁，已經11點多了，週末的MSN幾乎無人線上，她忽然很想喝一杯咖啡，再放一段低沉的爵士樂，在這靜謐的夜裡，享受一種慵懶與淡淡的感傷，但是理智告訴她，她必須去休息了，明天一早出門，而且是和歐陽貴出差，不能出任何差錯。

　　她歎了口氣，伸手去關電腦，突然，MSN亮了一下，一個橘黃色的視窗跳了出來，難道是樹袋大熊？仔細一看，卻是高中時的閨密，一個很久沒有聯繫的老同學，喬莉打開對話方塊，對方一連發了五個紅嘴唇，問：「在不在？」

　　「在，」喬莉寫道。對方立即迅速地一連串地在MSN上打出幾行字：「親愛的，報告你一個好消息，我結婚了喲，就是今天，我們領證了喲，晚上在外面大吃了一頓慶祝，我實在太興奮了，好想讓人來分享，想不到你還線上，快點祝福我吧！」

　　「恭喜恭喜，」喬莉說，「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

　　「當然啦，閨密又不能當飯吃，老公卻是長期飯票喲，」女同學很興奮，又寫了一大串，「你怎麼樣啊，趕緊抓緊啦，現在男女比例失調喲，發現好的要主動喲。」

　　喬莉樂了，這傢伙，當初兩個人好得差不多能穿一條裙子，後來喬莉來北京讀大學，她去了上海，兩個人又是郵件又是MSN，恨不能天天在一起，結果她一上班就談了戀愛，從此音信全無，偶爾聊天也是喬莉聽她彙報戀愛史，最近斷了幾個月沒聯繫，再出現就結婚了，而且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好好，」喬莉說，「爭取主動，你什麼時候辦事？」

　　「辦事要等明年春天了，」她寫道，「不跟你聊了，把我的結婚禮物準備好喲，我親愛的老公催我啦！」

　　喬莉那個樂呀：「趕緊去吧，我可不敢跟你老公搶老婆。」

　　「你也搶不走！」對方忙忙地寫了一句，就下線了。

　　喬莉笑了一下，好朋友結婚了，她自然也感染到一種幸福與喜慶。時間真快呀，她回憶起高中的時光，就像昨天一樣，那個時候覺得每一天都很長，要做很多很多事情，才能把早晨變成中午，中午變成傍晚，傍晚變成深夜，可是現在呢，每天不知忙什麼，眨眼就下班了，眨眼就上班了，眨眼一個星期過完了，眨眼三年多過去了，她沒有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業，感情生活也是一片空白。

　　喬莉翻出日記本，已經很久沒有記錄過一個字，她寫道：2007年11月23日，多雲，星期五，丁小楠結婚了，時間真快，但是今晚不適合傷感，適合休息。

　　她想了想，又加了幾個字：喬莉加油！我看好你喲！

　　她放下本子，開始洗漱，上好鬧鐘，明天6點半就要起床，也睡不了幾個小時了。

　　狄雲海開著車把陸帆送到社區門口。陸帆的確有點高了，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突然，雲海發現社區門口站著一個女人，細高的個子，長髮波浪，他一眼便認出那是陸帆的前妻戚萌萌。雲海微微歎了口氣，他知道陸帆是個極好面子的人，如果現在勸他不回家，就等於捅破了這件事，傷了面子，可是如果停下來，陸帆滿身醉意，戚萌萌又已是他人之婦，這樣丟下陸帆不管，似乎對不住朋友。

　　他靈機一動，一腳油門踩過了，陸帆閉著眼睛，根本沒有注意到車開過了家門口，雲海繞到另一條路上，推醒了陸帆。陸帆看了看四周：「哦，我快到了。」

　　「弗蘭克，」雲海說，「我好像把家門鑰匙丟到辦公室了，你跟我去找一下吧。」

　　「現在回辦公室？」陸帆說，「算了吧，你去我那兒將就一夜，明天再去找，你喝了不少酒，這樣開車很危險。」

　　「你那兒方便嗎？」

　　「方便，」陸帆笑了笑，「就我一個人，有什麼不方便。」

　　雲海又將車兜了回去，到了社區門口，戚萌萌已經不見了，雲海暗自松了口氣。兩人泊好車，雲海跟著陸帆走到公寓樓下，突然，一個黑影躥了出來，一下子抱住了陸帆。陸帆嚇了一跳，雲海趕緊別過身，本來想她見到自己會知難而退，畢竟多個了外人，沒想到她離了婚又結婚了還如此瘋狂，不禁後悔跟著陸帆上來，撞破了這種事情。

　　陸帆連忙脫開身，這才看清是戚萌萌：「這麼晚了，你在這兒幹什麼？」

　　「我來找你！」戚萌萌滿面淚痕，甚至還有怒意，她毫不顧及一旁的狄雲海，質問道，「你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關機？！」

　　陸帆急怒攻心，他意識到雲海就站在旁邊，反而冷靜了下來，他不想吵架，更不想和她糾纏，便平和地問道：「你出了什麼事嗎？」

　　「他……」戚萌萌恨恨地瞄了雲海一眼，把「他打我」三個字咽了回去，「我們吵架了，我要跟他離婚！」

　　「那就好好回去跟他談，」陸帆說，「你這樣解決不了問題，我和雲海還有工作，我們要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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