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年華(54)_蟲鳴

五四

　　腳步聲漸漸消失，時雨坐到沙發上，望著敞開的門，想起回國剛見到他時溫文爾雅的樣子——她只當他是偽裝出來的，卻沒想到，他其實已經入戲了。

　　沐陽給家裡打完電話便準備好兩人的身份證和照片。雲舫到了後，兩人在民政局附近尋了個酒樓吃中飯。雲舫拉過沐陽的手，頓時感覺到手指濕漉漉的，他翻過她的手，見她的手心已經汗濕了，忙關切地問：「怎麼了？」

　　「沒什麼。」沐陽收回手，抬頭對上他疑惑的目光，心知沒有必要瞞他，便將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想著結了婚就是一輩子，你不後悔嗎？」她見他的臉色不好看，又解釋道，「我不是說我會後悔，其實我一直盼著跟你結婚，也沒想過還能嫁給別人，但到了這個時候總是緊張。或許女人都是這樣吧，把婚姻看得比命還重。」

　　雲舫的臉色好多了，拍拍她的手背安撫道：「看你說的，跟我結婚不是喜事兒，倒像是拿了命去跟人賭博。」

　　沐陽心想，也差不多是這樣了。她當然不會跟他這樣說，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浮起一抹笑容，「可能這是每個女人婚前都會產生的情緒，應該很正常的，我們走吧。」

　　這天大概是個好日子，婚姻登記處排著長長的隊。沐陽仔細觀察了其他女孩子，她們倒顯得從容，依偎著准老公，或是拉著他們的手，親昵地說些什麼。她想，也就我一個人不正常，誰讓我們說登記就來了呢。

　　前面還有好幾對，她跟雲舫說要去洗手間，然後走到門外拿出手機打給家裡，小保姆接了後轉給玉清。

　　一聽到玉清的聲音，她張口便道：「媽，我在民政局。」

　　玉清「哦」了一聲，仿佛女兒在法律上即將成為一個人的妻子，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在她的思維裡，從小教沐陽做家務，便是為了這一天而做的準備。所以她說道：「結婚就是自己成了個家，你要維護好這個家，照顧好孩子和丈夫……」

　　沐陽沒有認真去聽，她打電話給玉清，只想從母親那裡得到安慰和鼓勵，這個電話卻使她越發感到壓力大了。沒兩分鐘，她便掛了電話，回到廳內。

　　他們前面還有一對新人，她把頭髮理到耳後，撫著胸吐出一口氣，走到雲舫身邊。前面的那對新人已經坐下了，交出證件後，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表填著。沐陽往前看了看，女孩子正飛速地填寫身份證號碼。這時身後傳來一陣騷動，一對新人氣喘吁吁地走到他們面前，男的臉色焦急，比畫著手勢對雲舫說：「對不起，我們只請了兩個小時的假，沒想到路上塞車，現在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能不能……」

　　雲舫有幾分不高興，本想拒絕，但他似乎從那男人臉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躊躇了片刻，他拉著沐陽退後一步。

　　命運就是這樣巧合，雲舫退這一步，足以令他後悔兩年。

　　沐陽離開的前一天，雲舫問她：「若那天簽了字，你會跟我離婚嗎？」

　　沐陽考慮了一會兒說：「當時不會，但會先同你分居，然後再考慮離婚的事。」

　　雲舫就是失去了那麼一個緩衝的時間，同時也失去了挽回沐陽的機會。

　　插隊的那對新人填好表，對他們千恩萬謝地離開了。沐陽拿著表，握筆的手頓時出了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往空格裡填寫，偶爾扭頭斜睨雲舫一眼，見他一臉沉著，心仿佛踏實了些，又埋頭繼續寫。

　　填了一半時，她的手機響了，螢幕上是個陌生的號碼。接起來後，她險些尖叫出聲，待到鎮靜了點兒，她才捂著嘴，眼角滾落一串淚水。

　　「佳佳——」

　　哧的一聲，雲舫用力過度劃破了紙。他臉色十分難看地望著沐陽，不知怎的，他仿佛看不清她，使勁兒地睜大眼睛，沐陽的面容卻越來越模糊，耳邊傳來她的聲音，「我們改天再來好不好？佳佳回濱海了，她回來了……」

　　她的聲音很激動，雲舫只覺得頭越來越重，昏昏沉沉的。他點點頭，任她拉著他跑到停車場。

　　卷五幸福降臨的同時，也附贈了痛苦

　　一個是她的未婚夫，為了利益騙走她最好的朋友；一個是她的好朋友，失蹤幾個月終於回來了，卻只想讓她的未婚夫身敗名裂。

　　卷五幸福降臨的同時，也附贈了痛苦

　　Chapter1

　　沐陽緊張地咬著手指，從民政局到威尼斯酒店只有十多分鐘車程，她的腦子卻運轉得比滾動的車輪還快。路佳的回來使她幾個月懸掛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她覺得對路佳一生的想念都凝聚在這一刻了。她也隱隱地松了口氣，事實上，在婚姻登記處時她就猶豫不決，慢吞吞地填著表。佳佳回來，使她有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拖延，好給自己一個緩衝期。

　　路佳瘦了許多，臉小了一圈兒，下巴更尖了，原本就蒼白的臉上撲了粉，顯得更加柔弱了。沐陽只看了她一眼，便將她抱得緊緊的，嘴裡責怪道：「你去哪兒了？這幾個月擔心死我了，怎麼不打個電話？為什麼跟我也不聯絡？」

　　路佳拍著她的背，挑起眉頭望著坐在對面的雲舫，輕聲對沐陽說：「沒事兒，我就是任性地想離開一段時間，冷靜冷靜，當然不想跟任何人聯繫。」

　　她的話剛說完，雲舫的雙肩明顯地鬆懈下來。路佳牽起嘴角，露出一個惡意的笑。淚眼漣漣的沐陽聽了卻很生氣，她覺得這樣的解釋根本不合理，礙於佳佳剛回來，她不好追問，只好說道：「那你告訴我，這幾個月你去哪兒了？」

　　路佳的眼睛仍望著雲舫，話中有話地說：「不固定的，反正哪兒有誘惑，我就去哪兒。」

　　沐陽擦乾眼淚，才記起雲舫來，「我剛剛在民政局填表，只填了一半，接到你的電話就跑來了。」

　　「哦，要結婚了？」路佳面帶詫異地問。

　　「是啊，她家裡已經在準備婚宴了。」雲舫接著說，甩給路佳一個無所謂的眼神後又道，「沐陽昨天還說要是你在就好了。我看若是你不回來，她這婚也無心結了。」

　　「是嗎？看來，我還真是個重要的人呀！」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沐陽聽著這些淺顯易懂的話，心裡納悶他們的怪腔怪調。有什麼理由使得兩個本就不熟的人如此對話呢？

　　「我只在濱海待一個月，下個月回武漢上班。」路佳語氣倦怠起來。

　　沐陽瞠目結舌地望著她。不等她開口問，路佳便解釋道：「我跟他的關係是怎麼也逃避不了的。其實想透徹了也沒什麼，還不是和小時候一樣。」

　　沐陽沉默了，片刻後抬起頭，「你住在酒店裡嗎？」

　　路佳聳聳肩，「還能住哪裡？原來的公寓已經退掉了。」

　　「住我們家吧，反正有空房間，我還可以給你做飯吃。」

　　沐陽說完，雲舫手裡的水杯輕輕晃了晃，很快又恢復鎮定。他也笑著說：「是啊，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別住酒店了。沐陽暫時沒有上班，你乾脆住過來，相互也有個照應。」

　　路佳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那好吧，其實我也不願意住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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