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二五年華 | 上頁 下頁


  猜忌得沒完沒了,沮喪,難堪,傷心失望,嚴重影響到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然而,這些都是男人不會知道的,即使知道也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別胡思亂想。所以,女人真是自討苦吃。

  沐陽懶洋洋地趴在床上,穿了件及膝的灰色大T恤,帽子罩住了頭,臉深深地埋在被套當中。遠遠看去,像誰扔了只癟癟的布袋子在床上。她很為自己難過,然而,理解她的卻只有床頭的貓頭鷹鬧鐘——瞪著一雙圓鼓鼓的眼睛看著她。

  憋死自己之前,她總算抬起了頭,撩開臉上的髮絲,望著雪白的牆壁發了好一會兒呆,方才覺得自己太傻了。想那麼多,白白浪費了整個晚上。雲舫始終沒給她打電話,還不如看書或是玩遊戲,不然早早睡了也好。

  她翻了個身,躺得筆直,雙手交疊在胸前,開始醞釀睡意。這時門鈴卻響了,她陡然起身,從床到門口不過幾米的距離,她的思緒卻如行駛的公車,停了無數個站,又一次次地駛離,因為不是終點——終點,她當然希望是雲舫。雖然這個想法太不靠譜,他是不會不打電話便貿然上門的。

  門外是滿身酒氣的王路佳。

  朋友也有讓人很厭煩的時候,比如現在。沐陽蹙眉看著被她扔到沙發上的路佳,三下兩下從她手袋裡翻出香水往各個角落猛噴,直到香水味蓋過了酒臭,方才松了手,而香水也已用去了大半瓶。

  路佳喝完酒便貪近跑來這裡已成了習慣。沐陽愛乾淨,再累也會給她擦身子,換了衣服才扶她上床。比起回到家孤苦伶仃的沒人照顧,這兒等同於能享受到高級酒店的服務。她艱難地朝沐陽揮揮手,咧開嘴笑道:「哎,今天又喝多了。」

  「洗完澡再上床,我先睡了。」沐陽沒給她好臉色,擺了擺手上床躺著了。

  路佳的頭勉強側了側,望著沐陽仍是沒正經地笑,「今天不管我啦?行,不管我,我走就是。找個人收留我還不容易?」她扶著沙發歪歪斜斜地起身,指頭顫巍巍地在手機上按鍵,隨後便聽著電話跟螃蟹似的橫著往門口走。

  沐陽氣得把被子往牆角一摔,在路佳摔倒在地上之前扶住了她,氣呼呼地說:「除了借酒裝瘋,你也就有點兒找男人的本事。自己去洗澡,我今天真沒心情服侍你!」

  路佳醉眼蒙矓地說:「你說話怎麼跟那些沒人要的女人一樣?」

  沐陽一窘,臉微微紅了,「我說錯了嗎?找你的男人哪個不是只圖跟你上床?」

  她說完看向路佳灰敗茫然的臉,後悔不迭,想為自己辯解,說那些是氣話,路佳已經甩開她的手,頭又砰地撞上了牆壁,她雙手抱著頭,發出諷刺的笑聲,「你這話在心裡憋多久了?」

  「我沒有,」沐陽覺得自己的回答毫無誠意,只好實話實說,「我是覺得你沒必要那樣糟蹋自己,再說……糟蹋了他也看不到!」

  「誰說我是要給他看的?」路佳用一雙受傷的眼睛望著她,「我只不過……不過是想把那些事兒都忘了。」她一臉慘然,眼淚滑過下巴,滴到敞開了襟的胸口上。

  沐陽心頭一顫,垂頭不去看她,只聽著她聲嘶力竭地哭,還有斷斷續續的呻吟,「頭好痛,痛死了……」

  待她不省人事了,沐陽才給她換下滿是酒氣的衣服,吃力地將她扶上床,疑惑地看著睡熟的人。

  受過傷害的女人,為什麼還要傷害自己?她想不通。

  折騰了好半天,她累得慌,打個了呵欠便蜷在床邊睡著了。偏偏在這個時候,桌上的手機劇烈地振動著——雲舫選擇了這個時間打來電話。

  他的車就停在樓下。沐陽坐進車裡時,他正神情倦怠地揉著太陽穴。半個月未見,他似乎也沒生疏幾分,拉了沐陽的手便握緊了,嘴卻是抿著,沒說半個字。

  「這麼晚還沒休息?」沐陽語氣平淡,心想:這麼久不聯繫,一見面就握著手,還沒句解釋的話,到底把她當什麼人了?

  她被握得不自在,想抽回手,卻只是手指頭動了動。其實,雲舫握得並不緊,她要抽回手也是很容易的。

  「出了趟差,前天一回來就開始忙,今天才有了點兒時間,就來找你了。」

  「出差?」她的手這會兒倒是踏踏實實地放在他掌心裡。

  如果是出差回來肯定有得忙,這麼晚了還能來看她,使她多少有些意外的驚喜和感動。只不過,她心裡多多少少還有些不舒服——他說話的口氣不像是在跟她解釋,反倒像是事情已經發生過了,與她隨口說說而已。

  「嗯,在北京待了半個月。」他簡短答道。

  「什麼時候去的?」她側首望向窗外,不想再看到那張平靜得氣人的臉。出差就不會跟她說一聲嗎?還是她在他心裡根本不值一提?她想來想去,覺得就是那樣。

  「就是去你家的第二天。」

  她驀地抽回手,身子靠著車門,儘量與他保持距離。那天在她家,有的是機會說出差的事兒,可他竟隻字未提。她想問他為什麼不說,又受縛於他們之間的關係——畢竟不是戀人,她是沒資格過問的。

  沐陽沮喪地看著昏暗的路燈,有個燈泡似乎壞了,一明一滅的,幾秒鐘後徹底地熄滅了,車裡變得黑糊糊的。雲舫伸出手,把沐陽攬到自己肩膀上靠著,親昵地撫摸著她的頭髮。沐陽敗下陣來,很沒出息地順從了,暗自猜想著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雖然是擁抱的姿勢,雲舫卻不像戀人般溫柔地注視她,而是視線平行地看著對面大廈的牆,說道:「累死了,閉眼就想睡。」

  「那你就趕緊回去睡吧!」沐陽沒好氣地說。

  「等會兒就回去睡了。」雲舫聽出她話裡的不悅,手臂緊了緊,合上眼眸又含糊道,「這會兒還捨不得回去。」

  聽清楚最後一句話,沐陽剩餘的一點兒思想鬥爭也被鎮壓了。至於他出差為什麼不告訴她?出差後為什麼不打個電話?那晚為什麼要吻她?在北京有沒有想她?他們之間到底是朋友還是戀人?他喜不喜歡她?一大堆的疑問,甚至連他說的那句「捨不得回去」是真是假,都被她暫時拋開了。

  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明天,或許不到明天,待會兒雲舫一離開,她就該去愁那些問題,甚至懊悔沒有把握機會問個清楚。

  溫馨了幾分鐘,放在沐陽肩上的手緩緩滑落了。她微微仰起臉,見雲舫似乎睡著了,隱隱心疼——這麼快就睡著,他應該是累壞了!她不敢動,怕吵醒他,只得僵著頭半靠著。沒多久,脖子酸了,蜷著的腿也麻酥酥的,可她卻很榮幸地想:我是能為他受這種委屈的!

  當女人為男人受了委屈,非但不抱怨,反而沾沾自喜時,便只剩下一個選擇——勇敢地愛下去。

  即便這份愛不是公平的,甚至是一廂情願的,也只能愛下去,直到不再愛了為止。

  雲舫只打了幾分鐘盹兒,他並沒有睡著,只是太疲倦了,想閉著眼睛小憩片刻,卻沒想到身旁的人竟為了不影響他而一直僵著身子。他心下有些感動,卻也為她的傻氣感到好笑,便憐愛地拍拍她的肩道:「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兒上去休息吧。」

  儘管捨不得,沐陽說服自己該為他的身體著想,於是從他懷裡直起身,「嗯,你開車小心。」說完便要打開車門,卻被雲舫給拉回懷裡,如那晚般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輕聲道:「不怎麼想放你走啊!」

  話是這樣說,他還是鬆手了,推了推眼鏡,笑著道:「快上去吧,早點兒休息。」

  他哪知自己一句話使得沐陽琢磨了整夜。究竟是什麼意思?他若是喜歡她,為何不明說,非要講些曖昧的話?她思來想去,怎麼都理不出個頭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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