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約，夏至(22)_正午月光

二二

　　看著電梯緩緩關上門下行，夏冬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心中那股無形的壓力漸漸淡去，她對周圍的一切又恢復了感知。

　　「你還要握著這只手多久？」不知何時，康浩楠已經轉過了身，燈光下，他的目光通過夏冬緊握的右手仿佛看到了她的心裡。

　　被他這樣一說，夏冬才意識到她剛才打程輝遠的手竟然一直握成拳，這麼久都沒有松一松，手指因為長時間的緊握，已經僵硬了。

　　「夏冬……」康浩楠深邃的眼眸深深地看著她，仿佛在努力壓抑著什麼，夏冬有些意外地看到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也握緊了。

　　「你都看到了？」夏冬勉強笑了笑，「你也知道程總就喜歡開玩笑……」

　　康浩楠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對不起，」夏冬低下頭，「下次遇到這種事我會冷靜些。」

　　「為什麼瞞著我？」康浩楠臉色陰沉，直視著她的眼睛。

　　「康總，這都是小事。」夏冬回避地低頭看了看手掌，「我想我可以處理好，您不必擔心。」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將他推離了她的身邊，使他無法再靠近她一步。

　　無論是面對程輝遠還是蘇曉曉，她都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雖然就站在他的面前，可即使被傷害也不願接受他的幫助，而且她似乎總能趕在軟弱之前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沉默彌漫在兩個人之間，這讓夏冬有些不知所措，於是只得轉身往回走去。可還未等她離開，卻感覺手腕突然被他捉住。回過身，夏冬恰好看到他深深的黑眼睛正看著自己，目光中滿含憤怒、隱忍、憐惜、壓抑，還有她不敢想的東西……

　　「康總。」夏冬驚訝地看著他。康浩楠的目光讓她感覺陌生又熟悉，心中某些意識在漸漸蘇醒，可在還未成形時就被她壓在了心底。突如其來的感覺讓她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可是她馬上就知道自己錯了。康浩楠的目光已經從她的眼睛滑到了唇上，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來，讓夏冬全身都緊張起來。

　　「對不起，康總，我還有事。」她猛地甩開他的掌握，飛快地向辦公室走去。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夏冬一邊收拾著桌上的圖紙，一邊頹然地想。

　　相對于程輝遠的糾纏不清，她更在意康浩楠的態度，他們是很好的上下級關係、良好的合作夥伴，甚至私下裡是很談得來的朋友，而唯一不能接受的只有一種關係……

　　手機一直在口袋裡震動著，夏冬拿出來看時發現依舊是何意軒的號碼，沉默了片刻，她終於接了起來。

　　「夏冬？」何意軒的聲音聽起來焦急而擔心，「為什麼不接電話？」

　　「一直在開會，」夏冬一邊收起圖紙一邊道，「對不起。」

　　電話裡有片刻的沉默，半晌何意軒才道：「你今天見到蘇曉曉了？」

　　「嗯。」夏冬沒有否認。

　　「夏冬……」何意軒的聲音聽起來有微微的痛楚，「我就在你樓下，我們能談談嗎？」

　　還有什麼可談的？夏冬看著手機不無諷刺地想。

　　何意軒的車子果然就停在樓下，夏冬將圖紙和資料扔到後座上，這才打開車門上了車。車裡的空調開得很大，這讓她冰冷的身體舒服了不少。

　　何意軒依舊穿得很少，只是將淺色的羊絨T恤換成了深藍色，顯得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我們先去吃飯？」他看著她。

　　夏冬沒意見，就算何意軒的情人再多，她也不想折磨自己。

　　車子沿著停車場的邊緣前行，一直來到轉彎處，可就在何意軒想要加速離開時，突然從對面駛來另一輛車子，瞬間尖銳的刹車聲響起，兩輛車子在相距只有幾釐米處猛地停住。

　　夏冬驚魂未定地抬起頭，明亮刺眼的車燈將對方的駕駛室照得清清楚楚，康浩楠就坐在她對面的車子裡，燈光如此明亮，她幾乎可以看到他緊繃的面容。

　　這是停車場出口的交匯處，時常有車輛經過，可是夏冬知道這不是巧合，無論是康浩楠的目光，還是他的表情，她都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就像她給程輝遠的那個耳光一般，他也同樣在警告何意軒。

　　雪花靜靜地飄落，兩個男人都沒有退後的意思，何意軒看了看康浩楠，又看了看夏冬，微微眯起了眼睛，放開了刹車。

　　「意軒。」夏冬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何意軒轉頭看向她，卻意外地看到了她帶著乞求的目光。何意軒深深地、幾乎無法相信地看著夏冬，這個一向對男人不假以顏色的女人，現在居然為了別人而向自己示弱。

　　冬日裡的寒風在車窗外刮過，卻仿佛穿透了玻璃吹進了何意軒的心裡，他第一次感到了這個冬天的寒冷。

　　康浩楠坐在車子裡看著夏冬拉住何意軒，看著她溫柔地和他說著什麼，看著她就坐在他的身邊，看著她只能坐在他的身邊……什麼東西模糊了視線，他終於調轉目光，車子在他的操縱下迅速地倒退，轉彎，繼而加速，很快便消失在了風雪中。

　　白雪無聲地在車子周圍紛紛落下，何意軒看著前方不語，夏冬轉過頭去看著飄落的雪花，可目光卻穿透了它們，不知落在了什麼地方。

　　一陣鈴聲清脆地響起，一聲，兩聲，三聲……是何意軒私人電話的聲音，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這個號碼。

　　這個時候會打他私人電話的人，夏冬不用想就知道會是誰。看來蘇曉曉並不滿足于白天向自己的示威，她正在急著證明自己在何意軒心目中的地位。

　　當電話響過第四聲的時候，便戛然而止了，原來何意軒直接取下了電池，沒有後蓋的手機像一個殘次品的元件，被丟在了車子的黑色後座上。

　　燈光下，何意軒的臉龐緊繃，漂亮的黑色眸子裡有一股她很少見到的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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