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約，夏至(18)_正午月光

一八

　　林然堅持道：「夏冬，阿姨知道你離婚會怎麼想？最近她的病情很不穩定，我在幫她尋找合適的腎源，可是如果找不到的話，以她身體的情況，我們不能過於樂觀。」

　　「我知道。」夏冬長長地歎了口氣，「手術費大概需要多少？」

　　林然微一沉吟，「她這種情況，最少要三十萬。」

　　夏冬撫額，無言以對。

　　臨走時，林然送她到門前，「夏冬，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夏冬疑惑於她的吞吞吐吐。

　　「前些日子何意軒突然陪阿姨來做透析，而且說他會付手術費。」林然看著她，「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離婚，可是看在他現在的態度上，你真的不需要再考慮？」

　　她還需要考慮嗎？夏冬離開醫院的時候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母親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父親去世，她的身體就一直不好，而且為了夏冬婚姻的事，她們母女之間相處得不算好。

　　「就當我沒養過你這個女兒！」當初夏冬拒絕嫁給何意軒時，母親曾經親手打得她一身青紫，「不嫁進何家你就永遠別來見我，也別見你爸！」

　　夏冬跪在地上身體僵硬得幾乎不能動，心裡冰冷徹骨，將最後一絲希望也拋棄了。

　　可是這樣的犧牲換來的並不是幸福，無論是何意軒還是她，都沒有從這場婚姻中得到絲毫幸福。父親死後，夏冬就很少去見母親了，幾乎每次相見都是一種折磨，作為這場不幸婚姻的製造者和承受者，她們母女都在付出巨大的代價。

　　漸漸地，夏冬對於母親的關注只限于從林然處得到她的一些消息而已，除此之外，兩個人都刻意回避著對方。可是逃避終究解決不了問題，夏冬知道，就算母親知道自己有多麼痛苦，也決不會同意她與何意軒離婚。

　　來到銀行自動取款機處，夏冬查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資產，雖然工作有些年頭，可是三十萬對她來說並不是小數目，父親死後留下的大部分債務都是她來償還的，何況還有母親的醫藥費……

　　她與何意軒的生活費向來是共同承擔，由於他很少在家，所以他的那部分生活費幾乎花不完，於是這些年夏冬在這個家裡並沒有花很多的錢。可是，此時如果讓他來承擔醫療費顯然是不合適的，別說現在他們正處在離婚的邊緣，就算是以前，他們的關係也遠沒有達到這種程度。

　　抽出銀行卡，夏冬有些頹然，心中盤算著可以借錢的親戚和朋友，以及種種的可能。

　　夏冬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卻發現房間內亮著燈，何意軒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

　　聽到聲音他從廚房走出來，看到夏冬驚訝的表情時，他輕鬆地笑笑，「別愣著，快換衣服。」

　　「你請了保姆？」夏冬看著她，「張阿姨不是回老家了嗎？」

　　「是我做的。」他看著夏冬，似乎在觀察她的表情，「偶爾下廚的感覺也不錯。」

　　「哦……」夏冬了然，可心裡還是有些詫異。

　　何意軒早年曾在國外留學，自理能力很強，等夏冬換好了衣服，他這邊早將餐具準備好了。

　　夏冬被動地接過碗筷，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何意軒臉上的笑意淡了些，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們有多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上次好像還是去年夏天……」

　　是的，夏冬還記得那次，他們一起陪他的同學去吃飯，中途卻不歡而散——何意軒的一個崇拜者，或者說他的一個女性朋友來打擾了聚會。

　　何意軒似乎也想起了那次的不愉快，於是笑了笑道：「嘗嘗我的手藝有沒有退步，可是有好多年沒有做過了。」

　　夏冬沉默地吃著東西，拿不准自己該如何回報這份不知原因的熱情。

　　是的，她需要何意軒的説明，或者說她一直在接受著他的幫助，雖然這些與她的一家人對何家的奉獻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可是夏冬依舊感激何意軒，他不是個好丈夫，卻是一個好人。

　　但是，就算夏冬比任何人都清楚離婚將帶來的後果，還是抑制不住擺脫這段婚姻的欲望。

　　何意軒就坐在她的面前，深藍色的羊絨T恤襯得他的面孔格外英俊，眸子很深，可以映出她的身影。在他的目光深處，有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情緒，這讓夏冬有些驚訝，繼而收回了目光，無意識地用筷子夾著米粒送到嘴裡。

　　笑容漸漸從何意軒的臉上變淡，直至消失。他沒有說話，垂下目光看著自己的碗，半晌才笑道：「太長時間沒有在一起吃飯了，我們連聊天的話題都沒有了。」

　　「沒有……」夏冬下意識地否認，看了看他，這才道，「西芹百合很好吃。」

　　何意軒笑了笑，可是笑容並沒有到達眼底，一頓飯吃得冷清至極。

　　飯後，夏冬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積極地攬下了洗碗的工作，讓何意軒去客廳看電視。

　　當《新聞聯播》的開始曲響起來的時候，她才直起身用胳膊擦了擦額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有細細的汗珠冒出來。

　　碗洗到一半，客廳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很快，何意軒溫和好聽的聲音響起來，「夏冬，你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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