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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周是還是害羞,怕衛爸爸衛媽媽見笑,硬是一個人睡客房。衛卿左磨右磨未果後,只好說:「那我也睡客房。」周是急地推他:「趕緊走,趕緊走,名不正言不順的,讓爸爸媽媽見了,怪害臊的。」衛卿壞壞地說:「你以為我媽不知道?」他媽都成精了,還瞧不出個蛛絲馬跡來!

  周是紅了臉,尷尬的不行:「哎呀,胡說什麼呢!再不走我趕人了啊!」她因為母親的教育,一直想將初夜保留到新婚之夜,可是道行還是淺了,被衛卿這黑山老妖給騙了,提前行使丈夫的權利。她一直為此事耿耿於懷。

  衛卿摟住她笑:「我媽『十一』的時候就問過咱們什麼時候結婚呢,就咱們來家裡的那次——」周是臉「刷」的一下紅的不成樣子,那次衛卿對她動手動腳,衛媽媽問東西找到了嗎,推門進來自己拿。周是領口已經褪到肩上,心都要跳出來了。幸虧衛卿機警,眼明手快拿被單蓋住她,口裡說:「媽,正在找呢,進來也不敲門。」衛媽媽也是好樣的,眉頭都不皺,面不改色地說:「哦——你們就這樣找啊,那慢慢找啊。」

  當時周是很想一頭栽下去,永遠不用起來。

  倆人正笑鬧,周是打著哈欠,想睡了。衛卿親了親她,只得離開。臨上床前,接到電話,「寧非?這麼晚了,有事嗎?」寧非口吃不清地說:「你為什麼不來?只是一個晚上而已,真的有這麼難嗎?」周是滿身的睡意不翼而飛,「你喝酒了?為什麼喝酒?」還喝這麼多,話都說不俐落!

  甯非理智有點不清,打著酒嗝說:「你為什麼不來?為什麼不?哪怕來跟我說一句話也好——許多年前的今天,我也是這樣一個人,媽媽扔下我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只要一個晚上而已——嗚嗚——」那一聲聲模糊的聲音,似在哭泣。他苦苦壓抑,保持沉默,可是總有崩潰的時候。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滅亡。

  甯非一直很理智,理智的做著他自己想做的事,甚至理智的看著自己沉淪。可是有時候卻心疼的讓人窒息,比如此刻。

  周是心慌意亂,她都發短信跟他說了,她不去了,沒想到他還是堅持。這都半夜了,他到底等了多久?不會從下午開始就一直在畫室吧?忙問:「你現在在哪?外面嗎?」他搖頭,「不,畫室——我說過,你不來,我就一直等下去!」

  周是匆忙的穿上衣服,「你就在那等著,我馬上就來,好不好?答應我,別喝酒了,我不喜歡你喝的醉醺醺的樣子。」寧非沒有回答,一把掛了電話。

  她連忙叫醒衛卿:「快送我回學校。」衛卿摟著她往床上倒:「大半夜的,又冷又困,回學校幹嘛?就算出了什麼事,也輪不到你來操心。來,你老公火熱的身軀,正好給你當暖爐……」

  周是急,「衛卿,快起來,你不送我去,我自己去了啊。寧非剛才打電話來,聽聲音,喝了不少,挺不對勁的,可別出什麼事。」衛卿一聽,連忙爬起來,皺眉說:「他怎麼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以前有過嗎?」天天這樣,這還了得!

  周是拉著他往外走,胡亂解釋:「他今天找了我一天,就挺古怪的,你也知道,我們好久都沒說過話了。他說新的一年,新的開始,要請我出去慶祝,我當然是沒答應,再說還要來家裡吃飯呢。然後他就說在畫室等我,不見不散——我明確說了不會去的。沒想到還是——哎——」歎了口氣。

  衛卿發動車子,皺眉,這孩子真是執著,現在這樣,已經到偏執的地步。再這樣糾纏下去,沒完沒了,何時是個頭?他忽然心煩意亂,不要小看執著,不是人人都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周是亦只不過是個人罷了!何況這個甯非不只有心,而且年輕英俊的過分,再加上癡心一片,實在是他最大的威脅。

  周是因為擔憂,一路無話。等不及停穩,就推開車門,看著衛卿說:「我覺得我還是一個人去比較好,我怕他見了你——情緒太激動。」衛卿好半晌沒說話,點頭,「好,你去吧,我相信你。」

  周是連招呼都沒打,跑進美術系的主樓,身影在黑暗中迅速隱去。

  衛卿打開車門出來,寒冷的空氣迎面撲來,他並不覺得冷,反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借此平復心中的躁動。萬籟寂靜,四周只有無邊的風聲,黑暗像潛伏的野獸,隨時會反撲上來,令人悚然一驚。他歎口氣,點了支煙默默抽著。無意中抬頭,一彎殘月,清冷的掛在空中,模糊而蕭條,瑟瑟發抖。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第五十六章 不安

  戀愛中的人是那麼纖細敏感,猜忌多疑。

  周是走出電梯,整個樓道一片漆黑,空無一人。只有盡頭的畫室隱隱有光,似是燭火,朦朧不清。她深吸口氣,推開門,寧非坐在窗邊的桌子上,修長的雙腿隨意搭下來,眼睛看著窗外,整個人仿若一尊冷凝的塑像,不言不語。腳底下是成堆的酒瓶,空氣中有濃重的煙味。

  正中的桌子上點著成排的蠟燭,擺成「人」字,長長的延伸下來,像倆個人,相依相偎,相互支撐,可是始終隔著一段不可逾越的距離。夜深人靜,殘火已盡,本該是曲終人散的時候。

  寧非轉頭怔怔地看著她,還是沒有說話。周是歎口氣,拉著他說:「回去吧,這裡冷。」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既震撼又無奈。寧非搖頭,甩開她,扔給她一瓶酒。周是接在手裡,觸手冰冷,如冰的液體滑下喉嚨,頭隱隱作疼。這樣的夜,這樣的人,這樣的情,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惟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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