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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衛卿想起一事,問:「美術系的同學?」周是點頭,「恩,同班同學,張帥的專業功底很好,所以請他幫忙。」

  衛卿想起那次替周是接電話的那個美術系同學,看樣子就是眼前這個張帥。喊住要離開的他們:「哦,對了,有一事差點忘了,把你們的個人情況寫一份報告出來,跟簡歷差不多,儘量詳細點,附上照片,電話,家庭住址,銀行卡號及開卡地址,到時候好把工資打過去。」

  他居心不良,想調查調查張帥的背景。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對周是花費如此多的時間心思,豈肯讓他人坐享其成!

  第二天他打電話給周是,先問了兩句工作上的事,然後轉到正題,裝作不經意的問:「你那個同學張帥,挺不簡單的。」他話裡有話。張帥和周是這個朝夕相處的機會,還是他促成的,可謂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所以得想個辦法。

  周是以為他誇張帥優秀,點頭,「對呀,張帥很厲害的,努力上進。不像我們班其他同學,仗著家裡有權有勢,整天不務正業,吊兒郎當的。」學藝術的人,家裡經濟情況都壞不到哪裡去。當然也有周是這樣的例外。

  衛卿問:「你跟張帥關係不錯?」周是點頭:「恩,我們班只有我和他在認真念書,他平時也很肯幫我忙。哎——,你還有事麼?有同學叫我了。」衛卿也聽見那邊有人叫她的名字,本來還想多探聽些情況,只好掛斷電話。

  看來周是還不知道這個張帥是她們班頭一個有權有勢的公子哥兒,於是將日常行程稍稍作了更改。秘書進來提醒他,「衛總,稅務局的張局長來了,已經在會議室。」衛卿連忙迎出去,笑說:「張局長,還請多多關照。」

  張局長五十來歲,中等個子,氣勢威嚴,身體有點發福,忙說:「哎呀,衛總客氣了,好說好說。」處理完公事,衛卿親自送張局長一干人等出去,還要請吃晚飯,故意從正裝修的宣傳部繞過。

  周是見有一大堆西裝革領貌似領導人物經過,於是將梯子往邊上移了移。走在最前面的張局長無意中看了一眼,停下腳步,「張帥!」十分吃驚。

  張帥正爬在梯子上刷牆呢,側頭一看,連忙跳下來,將手上的工具放一邊。張局長皺了皺眉,問:「你在幹嘛呢?你不是應該在學校嗎?」眾人都覺意外,惟有衛卿冷眼旁觀。

  張帥笑:「藝術系的課少,於是我自己在外面接了個小CASE,想出來鍛煉鍛煉。」有認識的人介紹,說張帥是張局長的獨子,沒想到在衛總這碰到,還真是巧。張帥滿頭大汗,渾身髒兮兮的樣子,最尷尬的應該是衛卿,他忙說:「沒想到張帥是張局長的公子,真是……」

  張局長也知道衛卿的尷尬,忙說:「沒事,沒事,小孩子出來鍛煉鍛煉也是應該的,好知道社會上的艱辛,衛總不用掛懷。」於是點頭,叮囑張帥:「那好,你忙吧,我就先走了。」話雖如此,走過去,將張帥肩頭沾滿的灰塵拍乾淨才離開,口裡雖然不說,看的出十分心疼。

  衛卿公司的人立時對張帥另眼相待。有人端飲料過來,說:「張帥,先歇一歇,等會兒再做。」不好做的太明顯,又招呼周是,「周是,你也喘口氣。」周是看著張帥,走過去咕嚕咕嚕喝飲料。接下來的時間,兩人的工作幾乎沒什麼進展,眾人圍著張帥問長問短,關愛有加,周是都插不上話。張帥很有耐心,應對自如,顯示出良好的教養。

  草草收工,張帥一直都沒說什麼。倆人剛走出大門,就有人迎上來。周是遠遠看見路旁停了一輛車,裡面坐的人正是張局長。周是於是問:「張帥,你明天還來嗎?剩下的部分我一個人也可以完成。」眾人對他的態度明顯不一樣,這還怎麼工作呀!

  張帥沉吟了一會兒,說:「我知道有些不方便,不過我還是想做完。」旁邊那人小聲提醒:「張局長正等著呢。」周是聽見催促,連忙說:「反正沒剩多少了。這次就算了,下次吧,下次找個沒人認識你的地兒,就不會這樣啦。我先回去了。」對他笑了一笑。張帥自然清楚這其中的微妙,許多人因為他爸都想討好他,惟有歎息。聽了她的話,笑笑,點頭,「好,下次咱們再一起出來工作。」這些天雖然辛苦,可是過的真是愉快。以後這樣的機會不知道還有沒有。

  周是揮揮手,蹦蹦跳跳跑遠了。剛穿過馬路,一輛車子停在她跟前。衛卿搖下車窗,「正好順路,我送你一程。」周是猶疑,「這樣不大好吧?」衛卿嘲笑她:「怎麼,這你也怕?又不是龍潭虎穴!」周是年輕,被他一激,脾氣上來,心想,只是搭個順風車而已,沒什麼大不了,身正不怕影子歪,再說她也不想擠公車,於是不再抗拒,打開車門坐上去。

  衛卿故意說:「你那個同學,沒想到竟然是張局長的兒子,真是看不出來,讓人大跌眼鏡。」周是點頭:「是呀,我今天才知道,剛才嚇了一跳呢。他平時可低調了,從來沒說過這事。」想起來,又說:「哦,對了,張帥明天可能不來了,剩下的我一個人做完吧。告訴你一聲。」

  衛卿一聽,正中下懷,暗中偷笑。小人得志,好不得意!拿眼瞅她,問:「他瞞著你,那你不生氣?」還想挑撥離間。

  周是奇怪的看著他,反問:「我為什麼要生氣,這是人家的私事。換成我我也不願意說出來,這證明人家有教養。你以為人家張帥像你,是那種紈絝子弟,仗勢欺人呢!人家學習可認真了,樣樣優秀。家裡條件那麼好,還能這樣,真是難得。」她對衛卿一向鄙視,沒什麼好感,忍不住冷嘲熱諷。

  衛卿聽見她這樣袒護張帥,心裡便有些不快,悶悶的說:「周是,你說話小心點,我怎麼紈絝子弟,仗勢欺人了?」他好歹也是眾人眼中的青年才俊,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被周是這麼說,大為惱火。

  周是立即接上去:「你怎麼沒有?若不是你,我有這麼倒楣嗎?說你紈絝子弟還是輕的了!」周是這是在秋後算帳,自從碰見他後,自己就沒走過運。一見他那種自以為是的神氣就有氣,他還以為他自己年輕有為,是國之棟樑呢!國家多出他幾個整天花天酒地,就知道玩弄女人的敗類,還不得滅亡!

  衛卿不屑跟女人吵架,可是又氣不過,內心忿忿的,只好板著臉教育她:「有你這麼說話不講理的嗎?你運氣不好,這也能怪到我頭上?」

  他不說不打緊,一說周是便想起他做的那些好事,火氣上來,沖他吼:「你還敢說,若不是你,我學費早交了,用的著在學校東躲西藏的嗎!」

  學校學費催的緊,害的她從此見了老師主任就繞道走,簡直不敢抬頭,過街老鼠一般。要不是他,她也不用這麼辛苦委屈,真是太卑鄙了!如果她知道張帥也是他暗使手段逼走的,還不知道恨成什麼樣呢。

  衛卿想起這事,多少有點愧疚,於是不做聲,對周是的怒氣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盯著前方。周是越想越氣,覺得眼前此人性格惡劣,人品有問題,還是離他遠點為妙,被他害的還不夠慘嗎?便覺得再也不能和他多待一刻,剛才真是鬼迷心竅才會上他的車!沖他大聲嚷嚷:「停車,停車!」

  衛卿還以為她出什麼事了,忙問:「怎麼了,怎麼了?」周是惡狠狠的瞪他,「我叫你停車,停車!」他一臉奇怪的問:「為什麼停車?」

  周是冷著臉,也不說話,只是瞪他,臉色十分可怕。他不明就裡,見她氣色不好,趕緊在路邊停下來,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她不等車停穩,要開車門,可惜上了鎖,推不開。衛卿以為她想吐,按下開關,還問她要不要緊。周是大力甩車門,一臉嚴肅的警告:「衛卿,我以後再也不想坐你的車。」說完大步離去。

  衛卿這下真是莫名其妙,趕緊下車,拽住她不放,吼:「周是,你又發什麼瘋!」動不動就轉身離去,哪裡學來的壞習慣!

  周是甩手,箍的死緊,根本沒用,恨聲罵:「你才發瘋呢!放手!」怒駡聲已引起路人注意。

  衛卿不想和她當街丟臉,拉著她的手,不耐煩的說:「有什麼事車上說。」他真是快被她搞瘋了,她這人怎麼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呢。剛才倆人不是還好好的坐在車上說話嘛,說變臉就變臉!

  周是威脅:「你再不放,我要叫了!」街上這麼多人,她還怕他?反正沒人認識她,也不怕丟臉。這招她可是跟衛卿學來的,活學活用。

  衛卿果然鬆手,看著她皺眉,氣的不輕,臉色很不好。

  周是看他吃憋的樣,十分解氣,不屑的說:「活該!」一溜煙走了。留下衛卿一人站在街道邊,又氣又怒,偏偏無處發洩。

  第二天周是加緊速度,忙了整整一天,終於將繪畫的工作提前完成,腰酸背疼,脖子仰的都僵了。一邊整理工具,一邊痛快的想,以後終於可以不用再見到衛卿這個混蛋了!就是有工作,她也不接了,省得相看兩生厭。她可以找其他的兼職工作。

  天色已晚,公司裡的人早就下班了。她一個人人提著諸多工具,行走艱難。好不容易蹭到走廊上,衛卿推開辦公室的門出來,倆人迎頭打了個照面。周是冷著臉也不打招呼。

  衛卿見她一直沒走,眼看天黑了,怕她一個人出什麼意外,故意留下來的。現在見她如此,便想起昨晚她當街令他難堪一事,臉色一下子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是還是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工具桶,也不說話,徑直下電梯。周是心想,真是冤家路窄,走到哪裡都碰的到,只得忿忿的跟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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