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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秦可兒球杆一揮,姿勢優美灑脫,白色小球劃過長空,直落球洞邊緣,她走上果嶺,用推杆輕輕一擊,推球入洞,一個相當漂亮的老鷹球。

  「三洞領先,今天又是我輸了,」杜惜若脫下白手套,連連歎氣:「你的學習能力太可怕了,我比你早練好幾年的高爾夫,現在居然贏不了你。」

  「主要是成浩教得好,他的球技和一流職業選手有得一比。」秦可兒笑吟吟,順手把球杆遞給身邊的球童,與杜惜若一起向餐廳走去。

  「那倒是,」杜惜若點頭贊同:「這傢伙真夠大方,不但肯把工作上那一套傾囊傳授給你,連吃喝玩樂的玩意兒也全都教給了你。」

  「成浩是個好老師,」秦可兒話語裡不乏讚賞意味,「記得當初剛到他身邊學習,他問我除學習工作之外還有什麼特長,我想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告訴我,至少要培養一種特長出來,雖然不靠這個吃飯,但關鍵的時候或許用得上。」

  「所以你就向他學打球?」

  「不僅僅學這一樣,」秦可兒想起往事,忍俊不禁,「我當時想,學一樣也是學,學兩樣也是學,一客不煩二主,乾脆天天跟在他身後,他做什麼我就學什麼,結果有一段時間,他天天佳人有約,卻沒辦法單獨赴約,惹得他煩死了,於是急急忙忙把一切傳授給我,才把我這個大燈泡給打發了。」

  兩個人一邊說笑著,一邊來到餐桌旁坐下,杜惜若的私人助理已經為她們點好早餐。在泡著檸檬的水盅裡洗乾淨手後,秦可兒接過侍應生遞上的熱毛巾正擦拭手上的水滴,突然聽見杜惜若輕輕說了一聲:「真可惜!」可兒不解,微微揚眉作詢問狀。

  杜惜若斯條慢理的往一片薄麵包上抹著草莓醬,「曾經有一段時間,我見你們形影不離,以為你們倆能成事,白高興了一場。」

  「怎麼可能,」可兒失聲笑:「成浩是個驕傲的人,喜歡他的女人很多,他不會對一個已經有心上人的女人感興趣。」

  「哦,」杜惜若瞟了可兒一眼,眼角上挑,似笑非笑:「你回國也將近兩年了,怎麼就沒有去和你的心上人見上一面,不想他嗎?」

  「想,非常的想。」可兒垂下眼簾,漫不經心的拿起刀叉,突然沒有了吃早餐的胃口,又放下刀叉,低聲說:「可是,還沒到時候。」她一生中最大的兩個願望,一是讓姥姥和媽媽過上安逸幸福的生活;二是以平等的地位身份回到楊帆身邊,共渡一生。第一個願望已經實現,半年前,她在深圳買了一套房子,把姥姥和媽媽一起接過來,一家人總算團聚;第二個願望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前,她不敢輕易嘗試。「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這樣的悲劇我已經歷過一次,沒有真正做到平起平坐之前,即使回到他的身邊,也不過是把曾經的悲劇重演一遍。」

  「差不多是時候了。」

  秦可兒抬眼看向杜惜若。

  「你的能力遠比我所預料的出色,我原本計畫需要三年時間才能達到的目標,你只用了兩年都不到的時間,股權受讓書我簽過字了,應該已經快遞到你的秘書手中。」杜惜若隔著桌子向她伸出手,「你現在是承鄴公司正式的第二大股東,來,和我這個超級大boss握個手。」

  可兒被逗得笑起來,伸手和杜惜若的手握了一下,誠摯說:「謝謝。」杜惜若說得沒錯,的確差不多是時候了。

  「不用謝,你應得的回報,現在關鍵問題是--」杜惜若拿起餐巾輕拭一下唇角,「你肯定對方的心和你一樣,從來沒有改變過?」

  可兒側過頭望向球場,餐桌設在露臺上,居高臨下,諾大一個球場盡收眼底,南國的氣侯一向四季不分明,雖然已過中秋,高爾夫球場依然綠萌碧樹環掩,晨曦清澈的陽光照在延綿草地上,草尖點綴著的露珠晶瑩閃爍,她默默看了一會兒,問:「可以問一點你的私事嗎?」

  杜惜若爽快答應:「撇去工作上的關係,我們是朋友,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可兒小心斟酌詞句:「你和耿先生在一起多年,生兒育女,卻不肯和他結婚,是因為他曾經離開過你,你至今不肯原諒他嗎?」

  「不,當然不是,」杜惜若大笑「結婚多麻煩呀,萬一哪天不合了,還要離婚,我怕麻煩,覺得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可兒搖頭歎氣:「還沒有結婚,你倒先想到離婚了,以你們的感情,這種可能性似乎很小吧?」

  「世事無絕對,比如我,」杜惜若指一指自己,「許多年前離開香港時,曾說永遠不再踏足這座城市,當時的心情何等決絕,可今天卻在香港的土地上和你一起吃早餐聊天,我連自己的改變都把握不了,怎麼能確定得了別人就永遠不變呢?」

  「說到底,還是不夠信任。」可兒一語中的。

  杜惜若慢慢斂去笑容,淡淡說:「可兒,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人,相信自己永遠多過別人,哪怕這個人是自己深愛的人。」

  可兒默然,是的,她很愛楊帆,但她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付到愛人手中,不會把未來的一生寄託在愛人的情義上。

  「我曾經很愛耿紹昀,愛到可以為他付出生命,」杜惜若顯得有點傷感,聲音輕緩,「也曾有過待嫁女兒心,滿心歡喜的準備婚事,我們結婚前一天,突然發生許多變故,我們分開了一段時間,我懷著笑笑等他來找我,等了又等,終於等到他來到,卻又眼睜睜看著他走了,傷心之下,我把自己嫁給了沈嘉恒,這件婚事曾經轟動一時,你應該知道的吧?」

  可兒點頭:「你們都是公眾人物,當年我還在報紙上看過你們結婚的照片,只是不知道有這樣的內幕。」

  「這一嫁鑄成了大錯,我害了自己的父親,也把自己和笑笑推進了深淵,那個時候我大概還是愛著耿紹昀的,苦難之中,我首先想到的人是他,我一直相信他不會放棄我,一定會回來把我們母子帶出深淵,結果--」

  「他放棄了你們?」

  「該怎麼說呢,」杜惜若的笑容微澀,「他最後是回來了,可惜,已經太晚,絕望到極點,我終於下定決心永遠不再等他,自己從深淵裡爬了出來,一邊爬一邊想明白了許多事;後來又波波折折經歷了很多,我傷害過他,也利用過他,本以為他會第三次放棄我,也打算好讓他永遠的放棄,這一次,他卻一直守在我身邊,再也沒有離開;可是我變了,那種純而又純的感情,真而又真的愛戀,我找不回來了,我想我失去了真心實意愛一個人的能力。」

  長久的沉寂後,可兒輕聲問:「既然這樣,為什麼還會在一起?」

  杜惜若攤一攤手,笑著說:「你看,我從生理上到心理上,都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我有潔癖,接受不了其他男人,笑笑和開心也需要父親,而且,當年發生的許多事情,並不僅僅緣於他的放棄,有一大部份原因是我自己的任性和無知所造成,人生還有漫長的幾十年,總是活在寂寞怨恨中,還不如不活,所以我們又在一起了,只是,沒有可能回到從前了。」

  楊帆,可心默念著這個名字,心底焦灼如同火燒一般,她也曾放棄了他,放棄了他們的孩子,他是否會等了又等,等到絕望,從此她再也找不回他?

  「可兒,」杜惜若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說:「百般猜測,不如早點去找他,畢竟答案不取決於你,而在他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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