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第三種愛情 | 上頁 下頁 |
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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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啟正繞過大廳另一端,看她站在報架前,拿起當天的《香港經濟報》,翻閱著,有的地方也認真地看看。 他喜歡看她認真的樣子,倔強,卻又有著迷惘的神態。他心裡並沒有想像中的激動,也許他習慣了,這樣遠遠的注視她,求一個心安。 而鄒雨的表情卻是格外認真著,她用手摩挲著報紙的一端,慢慢竟露出一絲笑容。 那邊喊出發,她轉頭就走,報紙順手塞進包裡。 待車走遠,林啟正走過去,也拿過一份,翻來翻去,然後在地產版,看見自己一張小小的照片,附了一則報導,講的是無關緊要的公司消息。 於是,昨天晚上,與幾個生意夥伴吃飯,莫明其妙就喝多了。他酒量其實極好,本不至如此。 心裡難過,因為知道她也一樣沒有忘記。怎麼可以這樣?愛著,卻互不關聯,沒有出路。 坐在書房裡出神,電腦螢幕忽然黑下來,一個微軟的標誌開始在黑暗中飄來飄去。他從抽屜裡摸出刀片,點燃打火機燒了燒,輕輕地熟練地在手臂上劃了一下。刺痛,血慢慢泌出來,慢慢地順著手腕流下去。沒關係,不用擦,他知道,流不了多遠,就會開始凝固,就像對她的想念,忍過最難熬的那一會兒,也會緩過勁來。 今天早上,傷口已經收了口,但水浸過,還是會隱隱作痛。他找出一個創可貼,貼在上面。 上午,要去接機。江心遙去了南非,今天回來。飛機晚點,見她出閘,曬黑了,她笑,他也笑。 走到車前,她見副駕駛的座位上堆著資料和電腦,馬上打開後座的門坐進去,他也沒說什麼。江心遙和他,很好,但只是好,就像友誼,穩妥,卻沒有牽絆。路上,她隨口和他說南非的事,他興致不高,她也住了口。 本來可以走另一條路,但他選了鄒雨住的那家酒店旁的那條路。他知道她今天離港,所以,想過來看看。 快到路口,手機響,他低頭看了看號碼,公司副總打來的,他接通,抬頭發現是紅燈,於是,他緩緩地刹了車。 就是那麼巧,這一低頭,一抬頭,短短的一秒鐘,他的視線錯過了,路邊的鄒雨。 電話裡,副總講到三亞的工程,有糾紛,面臨停工的危險。林啟正一邊聽,一邊討論,眼睛卻緊盯著車前的路人,心裡盼望著,也許,會看見她。 其實他只要一側臉,鄒雨就站在一尺開外,用盡全身的力氣,望著他。他們倆,終究是沒有緣。 綠燈亮,他往前開,電話結束了,他側頭看酒店的門口,有些意料中的失望。 於是,他沉默地開著車,心中鬱鬱寡歡,以往的片斷一一閃現眼前。他心疼地怨恨地想著這個女人,既然來了,既然知道他在這裡,為什麼不能打個電話,或者見個面?他的號碼一直在。見個面其實也沒有關係吧,畢竟,他們曾經那樣相愛。他為她,還在設想著種種規劃,但她,躲得那麼遠,讓他愛得完全看不到希望。 忽然,身後的江心遙伸手過來,撫摸他的頭髮,冷不丁冒一句:「Ken, I love you。」 心血來潮的時候,心遙會有這種天真的作派,林啟正回頭笑了笑,也答:「I love you, too.」 人的一生,有時候,就是這樣,漸漸結束了。 番外:高展旗如是說 我叫高展旗,今年三十一歲,做律師有八九年了,慢慢也混出了些名堂,法院裡的不少法官,跟我就像哥們,一起喝酒打牌泡吧,案子的事,只要我開口,都很好說話。顧問單位這幾年也有不少,特別是前年開始擔任致林集團的法律顧問後,本人在業內聲名鵲起,許多大公司大銀行紛紛收入囊中。 所以,忙啊!賺錢嘛,哪有不忙的?現在我光是做經濟案件都做不完,民事案件,刑事案件什麼的,統統不接了,勞神費力,還拿不到兩個錢。 前兩天,有一個十五歲的男孩故意殺人的案子找到我,我哪有時間?本準備推給別的年輕律師去做,結果鄒雨看到後,連忙接過去,說她來辦。其實這種未成年人犯罪的小案子,隨便找誰去開個庭,反正也不會判死刑,她偏要接?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唉……她就是這樣,做出來的事,讓人無話可說, 可我確實是很喜歡她,記得大學的時候,左輝跟我,本是同進同出,日日桌球電遊,昏天黑地。突然有一天那傢伙改邪歸正,晚上抱著幾本書屁顛屁顛地去上晚自習,害我落單,鬱悶了好久。直到某晚,學校放電影時,左輝帶上她隆重出場,我站在電影院門口看見她,穿著一條白底起碎花的連衣裙,頭髮剛洗過,散在腦後,臉上的笑容淡淡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什麼叫嫉妒,牙根發酸的嫉妒。 是啊,我運氣很差,只有嫉妒的份。原來是嫉妒左輝,後來左輝和她散了,我本以為有機會,卻被林啟正那傢伙搶了先。 林啟正看來一直是不懷好意,想當初為了爭致林的法律顧問,我跑去找他,他本已經出門準備去開會,居然為了我延遲半小時,還乾脆地表示願意引薦,害得我得意了好一陣,自以為公關能力超強,後來才知道,原來根本不是因為我,他只是為了看見她,接近她,他只是在打她的主意。 每個男人都愛她,這是件奇怪的事,她並不見得最美,脾氣有時候也挺壞,在庭上與對方爭辯起來時,咄咄逼人,完全不像個女人,不高興的時候沉著臉,比母老虎還可怕,可是,當她笑起來的時候,你會覺得,討好她、寵愛她,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 今年年初,致林有一場新年酒會,我受邀前往,本來準備拉上鄒雨,可是她怎麼也不肯去。 看來她有預感,因為,林啟正居然從香港回來了。 這傢伙,一直以來,仗著身家和權勢,傲慢冷淡,高高在上。我不想搭理他,反正他現在去了香港,內地的業務基本不再過問,討好他也沒什麼意思。 沒想到,他卻主動走到我面前向我敬酒,對我說:「高律師,公司的業務辛苦你了。」 「哪裡哪裡?應該的。」我當然滿臉堆笑答道。 「最近還好嗎?」他接著問。 「托您的福,挺好的。」我恭敬地答。我向來明白自己的位置,當他是老闆。 他笑了笑,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他喝了,我也沒辦法,只能跟著將杯中的酒倒進口裡。 白酒辛辣凜冽,從口腔洞穿到腸胃,這是男人在這世上討生活的必修課。 喝完後,他沒有走開,站在那裡,好像欲言又止。 真好笑,已經結婚的人了,還對別的女人念念不忘,這是什麼搞法? 幸好總有人到他面前來敬酒攀談,我藉故走開去,致林的人我都很熟了,跟每個人都可以多多少少說上兩句。 散會的時候,我看著林啟正走在我前面,上了林董的賓士。 我開車回到所裡,快過年了,所裡冷清得很。 我沖進鄒雨的辦公室,興致勃勃地叫道:「鄒律師啊!誰讓你今天不去參加,紅包可是大得很!」 只見鄒雨站在窗前,呆呆地,完全沒有聽見我的話。 我走過去,順著她的視線,看見天橋上,林啟正頂著風,站在那裡。 「他怎麼這麼快?」我不禁自言自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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