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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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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靖暉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大聲說:「你他媽別告訴我你把孩子一個人丟在房間裡了……」就在這個時候江薏非常湊巧地打著哈欠走出來,「方靖暉,我要回去睡覺了,你也睡會兒吧——你都陪我看了這麼多集真的是辛苦你了。」 「等一下!」我急切地攔在她面前,「你不能回去睡覺,你就睡在這兒好了!」 「你開什麼玩笑啊!」江薏瞪大了眼睛。 「我說真的,等你醒了我再跟你解釋。」然後我轉過臉,看著方靖暉,「跟我到摟下好不好?咖啡廳、海邊,隨便你,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我鼓足了勇氣,清晨的海風就這樣一下子灌進了我的嘴裡,讓我覺得衝口而出的句子變得不像是來自自己的身體,「方靖輝,你聽好了。我決定了,我簽字,孩子給你,錢我也不要了。你滿意了嗎?不用再拿那種騙小孩的律師函來嚇唬我,我說到做到,你贏了。」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可是海風把他的頭髮吹亂的樣子讓他看上去還是和平日裡不同。 「聽到我說話了嗎,方靖暉?」我用力地提高了嗓門兒。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想要重新活一次,徹徹底底地,重新活。」我深深地注視他,仔細想想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長驅直入地看他的眼睛了。 「你告訴我實話,東霓,」他深深看著我的臉,「你遇上什麼事情了嗎?」 別再考驗我保守秘密的能力了,你知道我其實不行的。我勇敢地回望著他,終於笑著甩了甩頭,「告訴你也不要緊,我確實遇上了一些事情,不對,準確地說,是一個人。所以現在我不想再糾纏了,以前的事情就讓它們都過去吧。方靖暉,你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想要的嗎?」風把我的長髮全體吹向了一邊,我就勢仰起頭,就讓風從我臉龐上整個兒吹過去,然後索性在沙灘上坐了下來。 他不聲不響地在我身邊坐下,「我不明白。」我看得出他的驚訝,他望著遠處消失了的海鳥,說:「為什麼?你煞費苦心地把江薏送到我房間來是為什麼?就是為了告訴我你願意向我認輸了麼?我不信。」 「你……」我臉上一陣滾燙,「你看出來了那是我安排的?」 「一開始沒有,直到有個服務生進來送香檳和玫瑰——說是酒店贈品,我沒記錯的話那是克魯格香檳——你知道克魯格香檳什麼價錢?這家酒店瘋了麼?所以我就知道除了你,不可能是別人幹的。」他笑笑,「不過,我不知道你這麼幹是為什麼——放心吧,江薏什麼都沒察覺到,多虧了我這裡有能真的吸引她的電視劇,不然這一夜可有好戲看了。」 「噢……」我也笑了,這個早晨無論什麼東西都能讓我笑得很開心,「真聰明,鬥不過你行不行?我原先想的是,把這些都安排好,說不定你們倆真能成好事,我就順便抓一點兒證據來制住你——你不是要和我打官司嗎?我有你亂搞的證據,有了這個證據法官才不會把鄭成功給你,看你還敢不敢和我上法庭,你還不是得乖乖地把我要的錢給我?」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天哪,」他那語氣像是在讚歎什麼,可眼睛裡全是嘲弄,「鄭東霓,你怎麼會這麼蠢?」 「喂!不要以為我今天心情很好你就可以隨便刺激我,把我逼急了我照樣撕爛你的嘴!」我瞪大了眼睛對他喊道。 「聽我說完。」他毋庸置疑地舉起了右手放在半空中,「我還以為,你收到律師函以後,按照正常人的思維,無論如何要先去找個律師什麼的來諮詢一下,任何一個專業人士都會告訴你,按照大陸的法律,要是真的鬧上法庭去,孩子還是嬰兒,又有殘疾,中國的慣例下面他被判給媽媽的概率幾乎是百分之百。你只要稍微去打聽一下你就能知道這件事。我發那封信不過是想要嚇唬你,要是鬧到法庭上去你既拿不到你想要的錢,也必須要帶著你不想要的孩子,讓你自己掂量。但是我真的——」他的嘴角輕輕地翹起來,「我真的總是在高估你鄭東霓。我沒想到你連這點兒腦子都沒有,你不去找最能幫助你的人,反倒把時間都花在——動這些亂七八糟的歪腦筋上。」他終於短促地笑了出來,「還要處心積慮地把江薏推給我,江薏交了你這種朋友真是倒楣到家了……」 「我……」我非常勉強地辯駁著,「我可不是什麼處心積慮,我不過是推波助瀾,你還有臉說,你憑什麼去指使她到我房間裡來偷檔啊?你說你和她之間是清白的打死我都不信——對了,你告訴我,是不是你指使江薏幹的?要是你近期內沒和她睡過她怎麼可能為了你去背叛我?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有什麼不好說的,我現在都已經認輸了,你就告訴我你每一步是怎麼走的吧。」 「認輸?」他靜靜地重複著這兩個字,「東霓,那到底是個什麼人?能讓你這麼輕輕鬆松地——跟我說認輸?東霓你得想好,你要是認輸了,你的人生就沒有樂趣了。你再喜歡誰,你的本性也是不可能變的。」 「別管我,方靖暉,」我把雙手放進了身邊的沙灘裡,無意識地攪動著潮濕的沙,我的手指變成了海鳥,竭盡全力地輕盈著,試圖在沙礫之間留下一點兒痕跡,「現在你想要的你都得到了,你滿意了對不對?你可以去和你的父母交差了,你終於把他們的孫子帶了回去,終於和我斷得乾乾淨淨,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不是麼?從現在起,你別管我了,你隨我去好了,就算那個人是騙我的,我讓他騙。我跌得頭破血流也是我自己願意的。」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管怎麼說,江薏絕對沒有像你說的那樣,去幫著我做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和她之間也完全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們談戀愛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早就時過境遷了。是你太齲齪,所以把別人都想得和你一樣。」 「為什麼你要轉移話題呢,方靖暉?」我靜靜地笑了,太陽終於去到了它該去的位置,陽光變成了平素的清晨那樣淡泊的樣子,「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會知道麼?我們結婚兩年,你爸爸媽媽打越洋長途的時候,什麼時候跟我講過話?他們以我為恥,對吧?他們心目中的兒媳婦,應反是江薏那樣的,對吧?鄭成功出生了,他有病,他們更是覺得正好這是個契機,他們想辦探親來美國就是為了帶走他,順便跟我攤牌,對吧?他們寧願你損失掉一半的錢,他們認了,也要痛痛快快地把我打發走,像丟掉一個垃圾袋那樣,對吧?別以為你從不跟我說這些,我就不會知道,我並不像是你想像的那麼蠢的。」 「我那個時候為了娶你跟所有人都翻了臉。我現在也承認當初可能是倉促了些——可是你卻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到我身上。我的父母,他們是嫌棄你沒錯,但是我沒有。」他轉過了臉,看著遠處的海面。 「你有。」我語氣肯定,不過我現在已經可以很淡然地提起這回事,「你以為你自己沒有,你向我求婚的時候以為白已做得到的,可是這不是你的錯,你終究是和你父母一樣的人。那個時候你那麼堅持地想要孩子……你發現了你還是瞧不起我的對吧?但你就是要死撐,因為你不願意承認失敗。」我看著海鳥從天邊飛過來,不管它們是否鳴叫,我都覺得淒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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