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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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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怎麼……」我吃驚地晃了晃腦袋,那個傢伙的笑聲還在繼續著,聽不出來一點兒假的痕跡。 「我早就跟你說過,別小看南音。正因為她明白大家不希望她知道,所以她才裝不知道。剛才在外面她已經大哭過一場了,我跟她說,『南音,回家以後該怎麼做你明白嗎』,她說她明白。你瞧人家南音在這點上比你強得多,她會裝糊塗,」他看著我,慢慢地笑了,「你呢,你是真糊塗。」 「去死吧。」我瞪了他一眼,「沒時間和你吵。對了,今天晚上我不去店裡了,我得在這兒陪著三嬸說說話。你沒看見她剛才的樣子,」我歎了口氣,「結婚真他媽無聊,得為了一個原本不相干的人這麼牽腸掛肚。」 「也不一定,因人而異。」他又是一笑,我知道他在諷刺我。 我不理他,抓起電話撥了過去,「冷杉,是我。你還在哦……我家裡有點兒事情,今天晚上我就不去店裡了,你幫我好好照應著,行麼,辛苦了。」 「好呀掌櫃的,」他在那邊愉快地說,「你放心吧,我不能和你說了,肯德基送外賣的來了,我和你家雪碧就是有緣,吃東西都能吃到一塊兒去。」 「我要是發現我們家東西少了就要你的小命。」我努力地讓自己說話維持正常的語氣,努力地像平時一樣地開玩笑,似乎只要我足夠冷靜了,三叔得的就一定不是癌症。我不知道這是什麼邏輯,可是我信這個。 西決的眼睛深深地注視著我,手上的煙灰攢了一大截,都沒有磕掉。 「世界上有種東西叫煙灰缸。」我拎起桌上的煙灰缸給他,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不看他的臉。 「那個冷杉,你的夥計,在你家嗎?」他問。 「是,在我家。」我咬了咬嘴唇,那種最熟悉的煩躁又捲土重來了,「在我家又怎麼樣?你在審犯人麼?」 Chapter 10 我聽說 雪碧興奮地打開門,「姑姑,姑姑,小弟弟好像是會說話了?」鄭成功歪著腦袋端坐在沙發裡面,舌頭又伸了出來,那樣子很古怪,從他的臉上我總是看不出他到底在表達什麼,其實我也不確定他究竟有沒有東西可以「表達」。「怎麼可能?」我無奈地笑笑,拍拍雪碧的腦袋,「醫生說他起碼要到四歲才會講話,他和一般人不一樣的。」 「可是他剛才真的說了呀——」雪碧有點兒困惑地強調著,「我在和可樂說話,結果小弟弟就在旁邊叫我『姐姐』,反正他的聲音聽起來真的很像是『姐姐』。」 「碰巧而已。」我苦笑著搖搖頭,然後甩掉鞋子把鄭成功拎起來放在膝蓋上,他的小手立刻湊上來全力以赴地撕扯我的紐扣,「壞孩子,」我輕輕地擰了他一把,他毫不在意地繼續虐待我的紐扣,「和你爸爸一樣厚臉皮。」我看著他的眼睛,卻突然之間,對他笑了。我彎下身子在他的臉蛋兒上響亮的親了一下——其實有的時候,你也讓我快樂,小渾蛋。 「雪碧,親愛的,」我仰起臉深深地歎氣,「幫我去冰箱裡拿罐啤酒好嗎?辛苦了,謝謝。」其實我在猶豫著要不要把三叔的事情告訴她,還是算了,不為別的,我很累,我懶得說那麼多話。 「姑姑,你不覺得家裡變樣了嗎?」雪碧一邊把啤酒遞給我,一邊愉快的問。 「沙發靠墊的套子沒了,」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把臉轉向了鄭成功無辜的小臉,「說,是你在上面撒尿了麼?」 「我們做了大掃除。」雪碧得意揚揚的歪著腦袋,細長的手指微微翹著,「把家裡攢的那些床單被罩什麼的全體都洗了,也包括靠墊,還包括小弟弟搖籃裡面的墊子呢。冷彬哥哥還把冰箱裡德那些過期的東西都扔掉了……」她突然有點羞澀的笑笑,「姑姑,我覺得冷彬哥哥有點像卡卡,我不是說長相——是笑起來的樣子。」 「你還知道卡卡?懂得真不少。」我嘲弄地笑。 「是他自己問我他和卡卡長得像不像的,我對著電視上看了看,真的有點兒」 「不要臉的傢伙。」我想像著冷彬那副沾沾自喜的傻樣子,啤酒果然爭氣地嗆到了我,一兩滴冰涼的泡沫濺到鄭成功的臉上,他沖我呲牙咧嘴地表示不滿。可是電話卻不爭氣地響了,我只能手忙腳亂地一邊拿著電話,一邊用下巴輕輕地蹭掉小傢伙臉上的水跡。然後他就對我笑了。我才想起來這是南音經常對他做的動作。 「東霓。」江薏的聲音很輕,好像藍懶惰使力氣講話,「我想見見你,現在。」 我身子重重的一顫,「是不是,是不是你認識的那些醫生朋友說,我三叔凶多吉少?」 「怎麼可能啊?」她笑,「什麼檢查都還沒做,醫生是不會隨便說話的。你放心很累,我已經聯繫了當初給我爸做過手術的醫生,他跟我們家關係一直很好,會照應三叔的。」 「那麼小姐,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我壞壞地笑,「是你發現西決跟別人睡了,還是你自己跟別人睡了?」 「我要去你家,我現在就要和你說話,等著我。」她居然沒有理會我的揶揄,就這樣把電話掛了。 「好吧,小壞蛋,」我丟下電話,把鄭成功抻起來,抓著他的雙臂,讓他搖搖晃晃地踩在我的大腿上,「媽媽得和別人聊天,你得去睡覺了——十五分鐘你睡得著嗎,鄭成功?」然後我突然想,總是這樣「鄭成功」「鄭成功」地這樣叫太費事了,應該給他起個小名。「叫什麼好呢?」我看著他像是神遊太空的茫然表情,歎了口氣,「你除了吃飽喝足困了睡覺之外還懂得什麼呀?嗯?你懂什麼?不如就叫你『飽飽』好了,『吃飽』的『飽』,我看挺合適的,你喜不喜歡這個名字呀?」 他細細的小眼睛以一個絕妙的角度瞟了我一眼,似乎是字表示輕蔑。我被逗笑了,搖晃著他的小手,「你不喜歡?那好,我決定了,你的小名從今天起就叫『飽飽』,我才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呢。」可是就在說笑間,悲從中來,其實這件事我早就該做的,可是在他剛剛出生的那段時間,為他做任何事情對我來說都是酷刑。現在我卻能從當日的刑罰中找到一點兒樂趣了,什麼都沒有改變,僅僅是因為,我習慣了。心就在想到這裡的時候灰了一下,覺得整個人都跟著荒頹了。 我把他抱進小床裡,用濕毛巾胡亂地在他臉上和手上抹了幾把。他嘟著嘴躲閃著我的手,可當我轉身的時候,他就立刻尖銳的大哭。「幹嘛?」我不耐煩地轉過身去拍了拍他鼓鼓的肚皮,我的手一接觸到他的身體,他就立刻安靜了,我的手剛剛離開,哭聲又響了起來。「媽的你耍我啊!」我惡狠狠地把他抱起來,死死地瞪著他,他眼角掛著兩滴淚,心滿意足地把腦袋放在我的胸口處,謝謝地瞟了我一眼,用力地吮吸著手指,他在長牙。 江薏來的時候,這傢伙依然像個壁虎那樣賴在我身上,作怡然自得狀。腦袋沖著江薏的方向一轉,再把大拇指從嘴裡拿出來,算是和客人打過招呼了。「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他特別興奮,不願意睡覺。」我跟江薏解釋著,「沒事的,想說什麼你就說,你可以無視他。」 「你真了不起。」江薏看著我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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