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丹尼海格 | 上頁 下頁 |
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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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掛上電話,秋高氣爽的九月天裡,我又開始流汗了。 丹尼海格到的時候,我已經在噴泉旁邊等了二十分鐘了。期間有流氓和員警上來問候,我照實說,我在等待我的朋友。涼氣鑽到我的膝蓋裡,我不太捨得跺腳取暖,只因為鞋子太貴。 他沒有遲到,他準時到的。演出應該尚未結束,他一個人從歌劇院的正門出來,穿過馬路,似乎遠遠看見是我在等他,他腳步加快,小步跑過來。 他真英俊。金色的頭髮,身上是夜禮服,一條白色的短圍巾,身體頎長,姿態優雅。 我們沒有互相問候晚上好,我們只是看著對方。他見我穿著他送的綠色的小禮服,過來握我的雙臂,手掌的溫度印在我發涼的皮膚上,笑意噙在眉彎眼角,他只說道:「真漂亮。」 「我冷了。」我說,我真的有點哆嗦。 他聞言脫下自己禮服的外套,披在我的肩上,在他的雙臂繞過我的身體,棱角分明的下顎恰接近我的眼眉前的時候,我雙手上去捧住他的臉頰,輕輕墊起腳尖,嘴巴印在他飛薄的唇上。 我親吻丹尼海格的念頭憑空而來,但那個吻卻纏綿漫長。丹尼海格在半秒鐘的錯愕後,雙手在後面托住了我的頸子,環著我的腰,將我穩穩的擁抱住,我覺得自己像被托在一個溫暖的輕輕搖盪的搖籃裡,是他的唇在我的唇上輾轉斯摩。 稍一分開,他抵著我的額頭低聲問:「去我那裡,好嗎?」 我的手還在他的臉頰上,我說:「我的室友出門了,去我那裡,好嗎?」 他拿起我的手指親吻:「好的,你說怎樣都可以。」 丹尼海格的司機認識我的房子。我身處在他豪華的青色賓利車裡滑過夜色中的里昂城,所見的景物竟與平時大不一樣,漫天星斗,月色嫵媚,栗子樹的倒影飄蕩在亭台軒榭的輪廓裡,就連平時湍急的羅納河的波濤聲,當它們傳到這高貴的車廂裡的時候,也變得那樣柔和。 丹尼海格的手一直握著我的手,當我回頭看看他,又忍不住傾身上前親吻他。 我們沿著旋轉的樓梯上樓時,我脫了鞋子,他跟隨在我的身後,伸手撫摸我的腳踝。 我打開房門,帶他進了我的房間,我坐在床沿上看著他,他四處看看,還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說:「這裡很小很簡陋,但這是我的地方,在這裡我不害怕。」 他坐在我身邊,看著我的眼睛說:「你怕什麼?」 「我怕疼。」 「我會小心。」 丹尼海格送的裙子被丹尼海格脫掉,我的身體第一次赤裸在一個男人的面前。他在上面一處一處的點火。 在他的親吻和愛撫之前,很多我身體上的東西,我並不知其存在,是他找到了它們。當然他找到的不止這些,還有我裡面的液體,溫度和疼痛,那種無論我做了多少準備也無法預料的疼痛。 …… 月色穿過窗子,在地上拉長時間和光影。 我在對面的鏡子裡看見趴在我胸前的丹尼海格,他金色的頭髮,後背的曲線,臀部的肌肉,這是另一幅定格在我心裡的畫面。每當我安靜的在回憶中翻閱它,便仿佛又看到了里昂九月的月夜,嗅到了丹尼海格的體息還有我自己血液的腥氣。 他的手指沾著我的血液,抬起來,仔細看。 我說:「您不應該覺得驚訝吧?我的事情您還有多少不知道呢?」 他聞言沒動,抬頭看看我。 「我是個窮學生,打了好幾份工,欠學校大筆的學費,住左岸九平米的小房間,幾天前還因為這裡擺滿了走私來的香煙被送到警局去。 是您救我出來的,您幫我交學費,您送我漂亮的禮服和鞋子,您也看到我曾經是處女。」我本該說些感謝的話,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腔調,越說越慢,越說越僵硬。 他慢慢坐起來,在床邊上,背朝向我。他的脊背像青銅雕像,讓人那麼想要撫摸親吻。 我轉過身,臉朝向另一邊。 丹尼海格說:「要是我做了什麼事情讓你覺得尷尬或者不舒服,請你諒解。我是好意,只想幫忙。」 「當然您是好意,我感激不盡。我連思考是否拒絕的餘地都沒有,」我說,「只是有那麼多的事情,就算我要自己承擔惡果,我也不想要您知道,我特別不想要您知道。」 丹尼海格離開我的床,開始穿衣服,他的動作很輕,我聽見西索的衣料聲。 我依舊背朝著他,咬著自己的手指頭,被子很薄,可是我的汗水又下來了。 他應該是穿戴好了,在後面對我說:「轉過來,微微,回答我幾句話。」 我坐起來,面向他,捋一下頭髮,被子擋在我的胸前,我沒有看他。 丹尼海格說:「抬頭。」 我抬頭看他一眼,脖子剛要垂下來,被他的手指架住下巴:「你在法國待了三年了,有沒有人教你一些起碼的禮儀?比如當有男士想要幫你提一個箱子,你讓他做,拒絕不很禮貌,自己也吃苦頭,你懂嗎?」 「……是的。」 「你今天跟我做愛是幹什麼?是來補償我幫你做的事情還是我幫你交的學費?」 「……」 他一句話,我鼻子哽住,什麼都說不出來了。我是真的又小又傻,有些該說的話說不出口:若一個年輕的女孩不愛你,她為什麼打扮漂亮的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你? 只是我也想要他愛上我,我不願意在他面前那樣狼狽,我不願意接受他的施捨,更不願意他像對待每一個情人那樣送給我名貴卻沒有感情的禮物。 只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這些話鬱結在心頭上,翻江倒海,掀得我內臟疼痛,只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流在他的手指上。 他嚴肅的眼光和面孔在我淚流滿面的那一刻有了些許的緩和。 可是我接下來的話卻把事情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說:「你為多少女人做這樣的事情?」 他的手放下來,看看我,忽然笑起來,笑得很溫柔很寬容,仿佛在說「哦你這個孩子啊」,他笑過之後開門,離開時對我說:「那是我自己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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