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代(56)_學達書庫

五十六

　　一進屋，成亮便表現出了主人的熱情，他招呼著四個人入席，讓王勇坐到了副主賓的椅子上，而將左川安排去坐主賓位置。左川趕忙擺手：「成老闆，可不行，我可不能坐在這兒。我看還是讓王所長坐最合適。」

　　王勇大喇喇坐在原處，哈哈一笑：「哈哈，左川，你就別客氣了。我和亮哥雖然好幾年沒見了，可卻是打小一起長起來的發小。不，應該說是他帶著我一起長起來的。華安兄弟也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們之間沒那麼多禮數。我看，今天就你最有資格坐那了，快點吧。」

　　左川聽他這樣說，也不好再過謙讓，便過去坐下了。同時，他心裡隱隱地感覺到今天的事情有些太過湊巧，但又不好明說什麼，只能面帶微笑地聽著他們幾個人敘舊、聊天。

　　飯菜也上得格外迅速，沒過一會兒，一桌豐盛的酒席便擺在了眾人面前。

　　成亮讓服務員開了一瓶茅臺，給每人倒了一杯，便讓服務員出去了。他舉起酒杯，看了看王勇和左川，說道：「今天，咱們兄弟有緣，來，什麼也不說了，先喝一杯。」

　　聽他說完，王勇和郭華安都附和著笑了笑，便拿起酒一飲而盡。左川雖然心裡還有疑問，卻也毫不猶豫地幹了這杯酒。

　　喝完酒，郭華安給自己旁邊的王勇點上了煙，然後又隔著王勇給成亮點上。雖然他的右臂打著石膏，用左手點煙很不方便，但王勇和成亮卻都沒作任何謙讓。左川看到這裡，正在考慮是不是需要給郭華安上煙，卻沒想到對方已經站了起來。

　　郭華安繞過王勇和成亮，來到左川面前，微笑著遞給他一根中華煙。左川也連忙站起，拿出自己的打火機。

　　郭華安也沒有客氣，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放到自己嘴上。在左川給他點火的同時，他用左手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手背，以示禮貌。等左川點完煙，他便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整個過程，兩個人都一句話沒說。

　　王勇看到這一切，意味深長地看著左川，說道：「左川，剛才還沒給你細說呢。你這個華安哥那可是成老闆的左膀右臂啊，聽說，他們千謙發典當行這些年能幹得這麼紅火，全靠了他了。」

　　左川聽了，趕緊接道：「看得出來，華安哥一看就是個精明的商人。」

　　成亮聽他這樣說，沖郭華安會心地笑了笑，然後使了個眼色，讓郭華安又給眾人滿上了酒。接著，他舉起酒杯：「來，我再敬幾位兄弟第二杯。今天咱們認識了，以後大家就是朋友了。來，乾杯。」

　　左川一聽這話，知道他是沖自己說的，便主動和對方碰了碰杯：「謝謝成老闆。」說完，一口把酒喝幹。

　　王勇見狀，說道：「好，左川，真爽快。別看我和亮哥只是私交，可我對他也是非常佩服的，今天你能和亮哥交上朋友，對你以後絕對沒有壞處。」說到這裡，他放在酒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看，對眾人說道：「不好意思，所裡來電話了，我出去接一下。」說完，便拿起手機出了房間。

　　他出去之後，屋裡的三人都沒說話，只是互相讓著對方，吃了幾口菜。

　　不到一分鐘，王勇回來了，他來到自己的座位前，卻沒有坐下。他端起剛才沒喝的那杯酒，說道：「真掃興，所裡有任務，我得趕緊回去。不能陪幾位了，改天有時間再喝。」說著，他拿酒杯和眾人挨個碰了一下，仰頭喝幹。

　　送走了王勇，三人重新入座，氣氛也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其實，當王勇回到屋裡說要告辭的時候，左川便明白了一切，他不禁為對方三人演出的這場戲叫了聲好。很顯然，今天的這次偶遇是對方精心安排好的，而且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絕不是像王勇所說的只是「發小」或「私交」那樣簡單。

　　誰都清楚，在這個社會上如果沒有利益作為紐帶，一個派出所所長是絕不肯和一幫黑社會的人攪在一起的。但是，王勇恰到好處地離開，又完全地避開了左川和成亮馬上就要進行的談判，而這一切，又都是建立在三方都維護住了各自面子的這個基本原則之上。要知道，無論是派出所所長，還是黑社會老大，也包括左川這樣的生意人，面子或說是形象都是他們立足各自圈子的根本因素之一。

　　所以，當王勇一離開，左川便知道對方馬上就要進入實質性的談判了，他腦子也迅速地開始考慮自己將如何應戰。

　　果然，三人剛剛坐好，郭華安就主動進攻了。他盯著左川說道：「左老闆，剛才王所長在這兒，咱們說話不方便。雖然我們和他也是老朋友了，可昨天的事我也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

　　左川知道對方這完全是欲蓋彌彰，但卻並不點破，不露聲色地看著他，說道：「是啊，騫州可真是太小了，昨天咱倆剛剛見了，今天就又碰上了。」

　　成亮顯然並不想把氣氛搞得過於凝重，笑著打了圓場：「哈哈，左老弟，剛才王勇都說了，今天咱們能認識就是有緣，我看大家不如交個朋友吧。俗話說得好啊，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冤家多堵牆啊。昨天晚上，大安子確實得罪你老弟了，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吧。」

　　左川見他這樣說，也順勢趕緊變招：「成老闆說得也對，在外邊混，誰不願多交個朋友？昨天的事其實我們雙方都有錯，何況昨晚華安哥也已經表示過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思量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不過，華安哥昨天留得錢可太多了，我那套音響和電視才不到一萬塊錢。這樣吧，我讓會計把剩下的錢給你們拿過來。」說完，他便要拿起手機打電話。

　　郭華安見這個老江湖這樣善於見風使舵，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自己大哥成亮的判斷，他擺了擺左手：「左老弟，可別這樣，你這樣就見外了，既然是朋友了，就別算得這麼清楚了。」說到這裡，他身子後仰，倚到了椅背上，有些不自然地看著左川，說道，「再說了，剩下的錢你可以給那個楚青青啊，昨天雖然我沒怎麼著她，可多少也得表示表示吧。」

　　左川立刻明白了對方的顧慮，豪爽地一笑：「華安哥，這個你不用擔心。那個楚青青也不是個不懂事的女人，我已經給她囑咐好了，絕不會讓你有任何麻煩的。」這時，左川又下意識看了看郭華安的右臂，試探著問，「不過，你這胳膊傷成這樣，我心裡也過意不去啊。我看還是把那些錢給你拿回來吧，楚青青那邊就交給我了，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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