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代(28)_學達書庫

二十八

　　和眾多新散戶一樣，張建新也喜歡所謂的「跟莊」戰術。他總是在追進那些瞬間被巨大買盤拉高股價的股票，可幾個回合下來，往往是勝少負多。今天的行情顯然過於平淡，沒有他所希望出現的快速拉升的個股，這很可能是因為今天是年前最後一個交易日，眾多投資者都無心參與交易了。

　　想到這裡，張建新看看表已經十一點二十多了，便決定放棄買入股票的計畫，回家過個踏踏實實的新年。正在他準備關上電腦離開的時候，一隻急速飆升的股票映入了他的眼中。

　　「騫州服裝。」張建新有些奇怪，他知道這支股票的大股東騫州商業集團剛剛和自己的銀行打完官司，而且過完年馬上就要被拍賣其所持有的騫州服裝的股份，可是這家公司的業績很是一般，雖然這個商場在當地是中高檔服裝零售行業的龍頭，但是由於涉獵行業過多，造成利潤流失，所以它的股票在股市上並不太受股民關注。

　　然而他很快就被這檔股票的走勢驚呆了，2.33、2.35、2.38，巨大的買盤洶湧而至，股價似乎將一路狂奔至漲停。

　　「會不會和它的股份馬上要被拍賣有關係？」來不及細想，這個念頭在張建新腦中一閃而過的瞬間，他的手也按下了買入鍵，而且他沒有猶豫，直接打上了漲停價：

　　2.45！

　　事後，他的這次在他生命中難得一見的大氣行為被證明是正確的，因為就在此時，全國眾多散戶及機構也已經意識到了這支股票的異動，但是大多數人並沒有張建新這種孤注一擲般追高的勇氣，而是少打了幾分錢，就是因為這幾分錢，大多數人都錯過了這次他們已經發現卻沒有把握住的機會。

　　看著帳戶裡買到的1000股騫州服裝，張建新松了一口氣。此時股價已經漲停，而且是被三百多萬手買單牢牢地封死。他漸漸意識到年後的騫州服裝的股份拍賣會上肯定會有大文章，至於究竟是什麼文章，他想不出來，也不想費這個腦子，他只知道應該趕緊走了，因為他手裡還拿著自己和高燕的兩張火車票，火車兩點半從騫州發往他倆的老家，他必須趕緊去高燕的單位找她，然後吃完午飯兩人再一起乘車回家。

　　想起高燕，張建新又有些頭疼。雖然宋洪強已經明確表態要讓自己來照顧高燕，而且宋洪強也確實遵守諾言，在監獄裡一次也沒有接受高燕的探視，可是高燕仍然死心塌地地等他出來。

　　半年多前高燕畢業後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張建新給她找了一個求他幫忙在騫陽銀行貸款的私立高職的校長，終於把高燕安排在那裡當老師。張建新滿以為可以打動高燕，可對方除了對自己深表感謝外，並沒有產生出別的感情。

　　不過，張建新仍然一如既往地繼續關心和幫助著高燕，他認為自己的堅持終有一天會贏得美人心。

　　就在左川和張建新都爭分奪秒地買入騫州服裝股票的時候，方軍則正在自己的煎餅攤前忙碌著。

　　自從半年前方軍辭去了中午送速食的兼職後，他就用那輛舊三輪車在騫州科技市場前面的街上擺起了攤。每天早上七點從成歡夜總會下班後，方軍都要騎著自己的自行車回到東郊和趙小樂合租的住處。睡上不到兩個小時，十點左右方軍就要起來，然後騎上自己鎖在院子裡的三輪車，拉上自己的傢伙去騫州科技市場擺攤。

　　剛開始方軍是賣烤腸，他在三輪車上裝了一個類似鐵板燒的爐子，然後把自己從批發市場買來的烤腸一根一根用竹簽穿好，放在爐子上烤熱，上邊再撒上孜然、辣椒等調料，一根只賣一元錢。由於騫州科技市場是騫州最大也是唯一一家電腦專營商場，而且近年電腦的普及化趨勢愈演愈烈，所以每天這裡的客流量都非常大。尤其是在中午，不光是來買電腦的，在科技市場裡上班的人都會在附近買午飯吃，方軍的烤腸生意也因此頗為紅火。

　　步入冬天後，方軍又把烤腸改成了煎餅果子，雖然比原來要忙活很多，而且收入也少一些，但是他只能這樣，因為騫州的冬天格外冷。

　　今天無疑也是一個冷天，清冷的北風中人們都已穿上了厚厚的冬衣，前幾天下的那場大雪還沒有化淨，路邊不少太陽照不到的地方都還有著厚厚的一層。方軍在瑟瑟的寒風中，站在自己的三輪車前，正熟練地給客人做煎餅果子。

　　賣完這一個，方軍終於可以停下歇上一會兒了，他看了看路上不少提著大包小包，行色匆匆奔赴歸程的人，喃喃道：「該回家了，又是一年了……」

　　目光轉向站在三輪車旁邊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方軍道：「小花，今年春節你還是在這裡過？」

　　小女孩抬起頭，天真地笑著：「是啊，和我奶奶一起過。」

　　看著小女孩滿足的表情，方軍心裡很是無奈，畢竟，以他的能力，他只有做到這一步了。

　　三個月前，在方軍擺攤賣烤腸的一個中午。正在他一邊烤腸，一邊招呼客人的時候，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他抬頭便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小女孩顯然是那種在街上以乞討為生的流浪兒，一身的破爛衣服，亂蓬蓬的頭髮，烏黑的小臉，一隻黑色的手指正放在自己的嘴中吮吸著。

　　看到對方一邊咬著手指，一邊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烤腸，方軍非常心酸。他把小女孩喊了過來，並遞給她一根烤腸。

　　從此這小女孩每天中午都會出現在方軍的三輪車邊，幫他招呼客人，方軍則免費給她午飯，而且每天都會給她十元錢。儘管方軍自己也只是掙幾十元而已，但他卻絲毫不感到心疼，相反，他常常因為自己沒有能力更好地幫助這個可憐的女孩而感到內疚。

　　……

　　「方老闆，來一個，和平常一樣，不要辣椒，不要香菜。」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方軍的回憶，他抬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常客，在科技市場上班的劉辰。

　　劉辰今年二十二歲，在騫州科技市場裡的一家電腦公司做業務員。和市場裡的不少年輕的打工仔一樣，她每天中午只能在附近的小攤上買點午飯吃，自從幾個月前她發現方軍的攤位後，就成了這裡的常客。這也難怪，方軍無論烤腸還是煎餅果子，都做得比別人乾淨、好吃，而且價格也不貴，更何況人也長得帥氣，所以他的攤位自然而然也就受到了市場裡不少女孩的光顧。

　　「好嘞，馬上就好。」方軍一邊招呼著劉辰，一邊開始煎餅。

　　「小花，過年也不回家啊？」劉辰憐愛地拍著小花的頭問她，話一出口，她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因為她知道小花根本無家可歸，她打小就和奶奶從南方老家流浪到了這裡，每天中午幫方軍出完攤後，都要去找在附近街上乞討的奶奶，然後兩人繼續乞討，到了晚上則只能在馬路邊或橋洞下過夜。

　　發現自己可能說中了別人的傷心事，劉辰下意識地用手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後滿臉歉意地輕輕拍了拍小花的肩膀。小花則只是沖她善解人意地微微一笑，畢竟這幾年的流浪生涯已經讓小花幼小的心靈過早地成熟了。劉辰見狀，想不出說些什麼才好，她只能把像往常一樣把煎餅果子的錢交給小花，小花則熟練地給她找了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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