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代(18)_學達書庫

十八

　　宋洪強略一沉吟，說：「這樣吧，我爸給我在銀行辦的那個名額我也不准備用，我一會兒回家問問他，看能不能讓你去。」張建新一下興奮起來：「真的，太好了。可是，那太不合適了。你爸好不容易給你找的工作……」宋洪強打斷了他：「建新，別這麼說，你能對我這樣，我不能沒良心。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你不去我也不會去銀行上班的。不過我可不敢打保票，我得回去問問我爸。」

　　張建新剛才的痛苦此時已經完全被這個好消息沖得煙消雲散，他又恢復了往日對宋洪強的謙卑：「洪強，那你打算怎麼辦，還一個多月咱們就畢業了。」

　　宋洪強站在視窗，眼望著外面廣闊的藍天，無限憧憬地說：「川哥已經答應了，我以後就跟著他闖天下了。」

　　一九九六年五月的一天，左川終於辦完了註冊騫州偉詢經貿有限公司的所有手續，他打電話讓宋洪強來公司正式上班。左川把辦公地點設在了騫州繁華路段的一棟高檔寫字樓內，在這裡租房的都是騫州各行業的大公司。宋洪強興沖沖地趕到公司後，先興高采烈地到處看了個遍。「川哥，我就知道你肯定行，這麼快就先成大老闆了。」左川擺了擺手：「這才哪兒到哪兒啊，還不全靠你老爸幫忙，要不是他朋友，哪能這麼順利註冊下五百萬的公司，回去替我謝謝他。」宋洪強坐在一把可轉動的老闆椅上，一邊興奮地轉著圈，一邊說：「川哥，你可別這麼客氣，那人反正也是準備提前還貸款。再說了，你上次不是去過我家了嗎，你給我爸買的字畫他可喜歡了，當寶貝似地天天看。」

　　左川點了根煙，環顧了一下這間一百多平方的寫字間，然後說：「洪強，現在開始咱就得正式工作了。你一會兒就去旁邊的那家汽車租賃公司租一輛小貨車，給他們說好我們明天一早七點來提車。租完車你趕緊回來，咱去商場給你置辦身行頭。你現在就算白領了，不能再穿得這麼學生氣。」

　　第二天一早，左川開著桑塔納，宋洪強開著加長130貨車，一起來到了郁安縣儀錶廠。儀錶廠會議室裡，左川、宋洪強、廠長李品才、副廠長安華、周德鋒、財務科長井萍還有出納小孫，幾個人圍坐在會議桌前。安華先發話了：「左老闆昨天打電話來說要先買我們的儀錶，是不是收購的事先不談了？當然，你們能買儀錶我們也是求之不得啊。」

　　左川笑了笑：「大家別誤會，上次回去之後，我給我同學打了電話，他聽了廠裡的情況後很感興趣，準備收購儀錶廠。不過，他那邊很忙，這種收購前期工作又很多，所以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他知道廠裡情況現在很困難，為了表示他的誠意，他讓我今天先來進一批儀錶，也算幫廠裡解決一下燃眉之急吧。」

　　安華一聽這話，喜笑顏開：「那你同學準備買多少台？」左川說：「他的意思是全要，因為他在廣州有好幾個廠子，可以留著慢慢用，這東西又放不壞。」聽到左川口氣輕鬆地開玩笑，幾個人也都附和著笑了起來。

　　左川又說：「上次，我聽廠裡介紹，庫存商品評估價值是七十萬，這應該就是實際成本了吧，你們開個價。」

　　大家都默不作聲地看著李品才，因為每個人都清楚只有一把手才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李品才看了看大家，然後面帶微笑地看向安華：「安副廠長，你主管供銷，你來定吧。」說完，就低下頭拿杯蓋輕撫杯子裡漂在上面的茶葉。

　　安華接到李品才踢過來的皮球有些發蒙，他考慮片刻後試探著說：「說實話，這些儀錶都是些積壓物資，前一陣我們想按成本價頂賬，沒人願意，這情況大家也都瞭解。」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然後看著李品才的臉色。李品才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停頓，把茶葉漂乾淨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後上身後仰，倚在椅背上，表情平靜，像是要繼續聽下去。

　　安華覺得底氣有些足了，繼續說：「所以我看就按成本價吧，能把產品換成現金也很不錯了。」

　　聽完他的話，李品才頓了一頓，說：「左老闆，你覺得怎麼樣？」左川笑著擺了擺手，然後舉起茶杯喝茶。幾人看到這都有些心涼，知道左川肯定要趁火打劫、獅子大開口了。

　　左川喝完一口茶，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打了個「八」的手勢：「八十萬，可以嗎？我不能讓廠子吃虧啊。」

　　幾人有些詫異，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

　　左川看到眾人的表情，微笑著說：「怎麼，還要再加錢？那我可沒權力了，得請示我同學去。」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安華沖著左川伸出了大拇指：「左老闆，你們真是痛快人，不愧是大老闆啊。」左川擺了擺手：「你可別捧我，我今天來可沒帶多少錢，我同學的錢得過兩個月才能打過來，我先用自己的錢給他墊上，你們看能不能先付個預付款？」

　　「我看可以，左老闆這麼爽快，咱們也得禮尚往來，何況這些表壓在這裡一年多了也沒人買，那就三個月內付清餘款吧。安副廠長，你起草個合同吧。」李品才終於有了一次主動表態。

　　左川把自己昨天從家裡的存摺上提出的十六萬現金作為預付款交給出納小孫，儘管那些錢幾乎是左川這些年的全部積蓄，但當他把錢遞給小孫的時候，臉上卻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

　　很快，雙方各自在合同上簽字蓋章。這邊，安華去找人把全廠的儀錶搬到宋洪強開來的貨車上，那邊廂李品才幾人又領著左川和宋洪強去儀紅酒店吃午飯。下午三點，左川和宋洪強離開了儀錶廠。左川讓宋洪強開車把貨拉回公司，自己則駛向了郁安縣城區。左川開車徑直來到騫陽銀行郁安縣支行樓下，他從門衛處打了個電話，讓信貸員劉景茂下樓來停車場。

　　劉景茂很快下來了：「左老闆，怎麼不上去，你昨天給我打完電話我就聯繫好了，今天晚上還是在上次那家酒店，機械局的井局、李處都去，井局還說他叫上了縣國資委的王處長孟處長兩位，我們支行的趙副行長也答應去作陪，你的面子可真不小啊。」

　　「哪裡，還不是你在給我牽線。這是最新款的英語複讀機，聽宋處說你孩子今年考大學，給他用吧。」劉景茂這才明白左川不直接上樓而把自己叫下來的原因。他連忙道謝，看看周圍沒人注意，就把複讀機放進了自己摩托車的後備箱裡。

　　晚上六點，酒席開始。左川施展了自己在酒場上的天賦，把氣氛把握得莊重而又愉快。八點半，幾人在酒店門口互相握手告別，左川目送眾人離去。末了他才開車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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