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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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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海到Z市全程高速,路況十分好,開車回去花了六個多小時,到任苒家時,已經接近黃昏時分,維修工人正在清場準備離開。 祁家駿送他們走後,招呼任苒過去,「你看這個木匠師傅的手藝真不錯,這個缺口補得幾乎看不出來了。」 任苒定睛看著那個樓梯扶手,的確,需要努力辨認,才能看出修補的痕跡。 「替我謝謝那位師傅。」 「走,出去看看。」 兩人走出去。仰頭看著屋頂。在她的要求下,只做修補,不做翻新,屋子的外觀維持著原狀,只是所有的外窗更換成深紅色的木制百葉窗。 「明天就可以全部完工了。」 「我明天去北京,也許在那邊打拼個幾年,我可以選擇回來工作,在這個房子裡好好住下來。」 「那再好不過了,我也會回國。」 「阿駿,我們一門心思往外面跑,再想著回來,是不是很可笑?」 「如果你沒離開,怎麼可能知道哪裡才是你最喜歡待的地方。」 她也長久地仰頭,看著屋項的天空,然後笑了,「沒錯。」 如果不曾去看過外面的世界,她會安然停留在原處嗎? 如果她沒有投入那一段感情,她會不會終身遺憾? 雖然開始與結束都如此不由她選擇,可是她已經經歷過。 她想,那就這樣吧。 任苒與祁家駿同機到了北京,祁家駿轉機去墨爾本,她留在這個城市,開始了她的職業生涯。 20世紀的頭幾年,外資銀行不斷在國內開設營業性機構,並且開始推行本土化戰略。任苒經過初期培訓,分去銀行資產管理部門做analyst(分析員),雖然由學校轉入職場,面臨不少挑戰,但她學習能力強,又肯吃苦,上手還算順利。 她上班的地方位於北京繁華的CBD,找仲介看了幾處房子後,她在交通便利的居民區內,租住了一個一居室獨自居住。她和這個城市成千上萬滿懷夢想的年輕人一樣,按固定的時間上下班,閒暇時與同事去卡拉OK或者酒吧小坐,看看電影或者話劇,通過各種網上社區結識新的朋友。 最重要的是,她開始認真考慮職業前途。 她畢業的學校是澳洲八大名校之一,所學也是金融專業,加上英文流利,與上司溝通沒有障礙,有她的優勢,但同事之中既不乏手握各類專業資格證書的國內外名校碩士博士,學歷優勢明顯,也有人經過國內銀行實戰磨礪,從業經驗豐富。在這樣的環境裡,由不得人有混日子得過且過的想法。她經過認真比較,決定趁著自己年輕,再去讀一個在職碩士學歷,同時準備CPA考試。 祁家駿知道她的打算後,連連感歎國內競爭竟然已經激烈如斯,也許他也該讀個碩士再考慮回來,或者乾脆終老澳洲,「也許新西蘭也不錯,那邊空氣更好,買個小農場,養養牛羊,種種有機農作物,無拘無束,多好。」 任苒嗤之以鼻,「你這種典型的城市動物,連墨爾本都嫌悶,丟到鄉下度假一周肯定叫受不了,居然想去經營農場,別逗了。」 兩人隔著網路交流,多少恢復了昔日的無話不談。祁家駿笑道:「不然怎麼樣,我也快畢業了擺在面前的只幾條路,不接著讀書,就得回國幫家裡經營那份出口加工生意,應付工商稅務海關,那恐怕比去新西蘭種地養羊還要無聊。」 「阿姨肯定是希望你回來的。」 「我當然知道她的希望,可我有時實在覺得負擔不起她的希望。」 「你不回國,難道不想小寶嗎?」 祁家駿沉默了許久,任苒不免後悔這個問題,她自己尚且時常會想起可愛頑皮的祁博彥,更何況祁家駿身為人父呢? 「我想他,可是我更經常想到,以前我甚至不打算結婚,更沒想過要孩子。我這樣毫無計畫地把一個孩子帶到世上,再怎麼做,也說不上能對他負起全部責任了。」 祁家駿的話裡滿懷惆悵,任苒也默然了。她為自己的未來做著計畫,唯獨對於感情,她幾乎沒有辦法去想。 目前與她偶爾約會的男人叫張志銘,今年28歲,北京本地人,卻並沒有一般北京男人常見的嘴皮子俐落勁頭,反而略微沉默。他中等個子,相貌斯文,衣飾整潔,舉止幹練,是典型的精英白領。他在美國拿了名校電腦碩士學位,回國在一家IT公司做技術總監,但雄心肯定不止於技術方面,對於未來的計畫明顯更多放在事業上,一看而知,根本無暇將感情需求放到首位。 任苒與他在一個銀行客戶聚會場合碰到,泛泛而談,還算投機,於是交換聯繫方式,一周後有了約會。 這種約會不過是都市男女真真假假地打著機鋒,找個相對固定的夥伴一起吃飯、看電影。在一起時,張志銘表現得十分禮貌,他們誰也無意貿然推進關係,誰都首先想到的是怎麼對自己更妥當,當然玩遠不可能想到把這個關係確定下來。 任苒還很年輕,不過23歲的年齡,當然並不介意一個淡淡相處的關係,未來從理論上講,有著無限可能。然而一想到在更年輕的時候,她已經經歷了那樣一場不計一切後果投入其中的愛情,讓她又不能不疑惑:還有什麼能激發起她的熱情? 不要說與初相識的朋友和同事,任苒甚至不可能再主動跟祁家駿討論感清這個話題了,兩人之間有太多禁忌,而且現在祁家駿看上去比她更滄桑,什麼都不用說,自然便流露出倦怠之意。她只能強打精神笑道:「阿駿,還是盡可能跟小寶多在一起吧,錯過他的成長很可惜。」 「我們現在談的很像中年人的話題充滿人間煙火:父母、工作、孩子……」祁家駿笑得懶懶的,沒任何愉悅之意,「對了,再多一個很八卦的話題,敏儀搬回來住了。」 任苒吃驚地問:「她和那個越南人……」 「他們分手了。她只跟我說,她沒地方可去,想搬回來暫住,我答應了。」 「那就好,別讓她一個人在外面,太不安全了。」 「的確不安全,那越南人已經上門來鬧了兩次。第一次我不在,他居然還動手打她;後來那次,我正好回來碰上了,把他趕出去並報了警。員警說那人有案底,雖然都不是什麼大案,也真夠要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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