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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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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飯也沒顧上休息,一行人又去了本市另外一條商業街繼續採購。一走就是整整一下午直到五點多商店基本都關門了才打道回府。把平常很少逛街又不喜運動的駱蔚累得筋疲力盡腿酸腳痛,一回到家一頭栽倒在床上,連晚飯都沒吃就睡過去了。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八點多才昏沉沉醒來,起床洗漱完畢吃了早餐,就又被媽媽拽著下了樓,遲家母子早已在樓下車裡等著了。這一天仍然有許多事等著辦,拍婚紗照、買結婚鑽戒、訂酒席、訂花車、司儀、訂新娘彩妝……駱蔚像橡皮泥一樣隨彎就彎任由擺佈,連照相時的姿態都是媽媽在旁一手導演,「笑一個,不行,笑得再甜點……」 「你用兩隻手抱著大力的腰,再緊一點,對了……」抱遲力時,駱蔚還是遲疑了一下,隨即想到事情已經這樣了,索性放開了也罷,就真的擺出一副親密的樣子抱過去。雖然她是一時意氣應了這樁婚事,卻也希望自己以後能過得美滿一些,不想讓未來的丈夫因此而不快,「大力你低頭親圓圓……對,就這姿勢……」遲力吻過來時,駱蔚仰起臉閉上眼睛作幸福狀,等攝影師拍完再睜開眼睛,發覺遲力正居高臨下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看,立刻滿面誹紅的垂下頭,避開他直視的目光。一旁的關姨和遲夫人也都注意到了,均喜形於色。從影樓出來,關姨順理成章的要求駱蔚和遲力挽在一起走,駱蔚再一次順從了,當遲力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時,曼秀雷頓男用護手霜的膩滑和香氣也隨之傳來,駱蔚在心裡頭不斷的提醒自己,要儘量試著去接受和喜歡,那時候她想到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句老話,她基本上已經認命了! 不過到了下午晚些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想起了絕望地牢裡的馮剛,恰好這一天的這一時刻,正是她該與馮家老人見面並互交信件之時,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馬,暗想她的保爾要是知道她結婚的消息會有何感想?會不會有些失落和酸楚呢?可料想的答案顯而易見,估計他只會給自己真誠祝福了,一想到這駱蔚心下立刻變得沮喪。唉……他要是像我在乎他那樣也在乎我,該有多好啊!哪怕是布衣寒舍、粗茶淡飯,哪怕是最儉樸的婚禮,甚至從此顛沛流離,我都…… 駱蔚又聯想起這四年來自己風雨不誤總是準時把信交給馮家老人,而自己的信應該是馮剛目前唯一的外界資訊管道和幾乎全部的指望,要是他收不到我的信,得多著急?尤其自己面臨新婚,極有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再與之聯繫了,他……他可怎麼過啊?!想到這駱蔚不由得暗自心焦,都沒心思挑選鑽戒了,只想著能儘快趕去圖書館赴約。可惜想了半天她都想不出一個蒙混過關的理由,讓她能離開一會兒,她無計可施,只有乾著急的份兒了。 四年來,冬妮婭姐姐第一次爽約,也首次讓她的保爾失望了。 緊張忙碌的一天一眨眼就過去,到了第三天,駱蔚跟著去了位於松花江邊鴻博花園社區的新家,房子裡有不少人忙活,都是遲家的親友在幫著佈置新房。一見到她都停下手裡的活計圍攏過來,遲夫人做了介紹,駱蔚很有禮貌的一一打招呼,不過那群快言快語的中老年婦女們可沒打算就此放過她,免不了又是一番品頭論足,有誇她少性看起來不象28的,有誇她皮膚好長得憐人的,遲力的三姨乾脆當著眾人的面誇她屁股夠圓夠大將來生孩子肯定如何如何,還為順產好或者是剖腹產好的問題與遲力的二嬸當場爭論起來,又把駱蔚弄得很不好意思,不過經過這幾天來的磨練,駱蔚已經習慣了一些,反而不似最初時那樣窘迫了。回想幾天來的經歷,她突然想到了前段時間在網上看到的一篇熱門長篇小說《晚風中飄揚的裙角》中的一句話來——情愛是私人的,而婚姻卻是社會的(注:再次懇請讀者原諒筆者老王賣瓜式的低劣廣告行為),當時讀到這句話她印象深刻,卻並不認同,覺得只要兩人情投意合彼此相愛並水到渠成的走進婚姻殿堂,其他外部的社會因素都算不了什麼,至少不是最重要的;直到最近幾天,她才體會到這句看似簡單直白的話語是多麼的富含哲理多麼的精准。就拿她自己來說,就是因為外部的社會因素而放棄了自己堅持多年的愛情理想,違心嫁給並不喜歡的遲力,而自打她妥協之後,她發覺這段婚姻已不再是簡簡單單的私人之事,真的徹底顛覆而演變成了社會之姻,無論是面對過去的同事或者別的什麼人,她都不再是原來的普通女孩駱蔚,而是局長家的兒媳婦;作為遲力的妻子,她又不得不全盤接受丈夫身後龐大複雜的社會關係,多出了一對要孝敬的父母,多出許許多多素不相識的親朋,也不管她是否喜歡或者需要;甚至從今往後,她所說的話、做的事都不再像從前那樣只代表自己的言行了。婚後的事兒想起來更可怕,自己的飲食起居習慣、為人處事習慣、消費習慣等等等等,都將無法避免的發生改變,要更多的考慮到丈夫及其家人或是其他相關人等的感受,肯定是紛亂不堪、錯綜複雜,婚姻的社會性莫以此為甚! 這與駱蔚最初只想嫁一個不愛的男人隨隨便便過一生的簡單想法可是相差太遠了!只是現在悔之晚矣,她也只能照單全收,逐漸去適應了。 第四天上午,去婚姻服務中心領了結婚證後,這樁婚事就已算是塵埃落定。當晚駱家三口又盛裝來到一樓之隔的遲局長家會親家,臨行前駱爸爸很不情願,極為罕見的發了脾氣,「老關,咱這是嫁女兒,哪有咱們主動上門的道理,該他們到我們家來才對,這麼上趕子以後咱閨女嫁過去還不得受欺負啊……」駱蔚看得出來,這幾天爸爸心情很糟總是唉聲歎氣一臉的苦相,這番發作讓她暖在心頭,心想還是爸爸最疼我最不想我嫁,之前對爸爸的那股子怨恨也一下子煙消雲散。 「你以為你是誰呀!憑啥讓人家大局長來看你?再說了,這結婚的日子可是你閨女定的,時間這麼緊哪還有那麼多講究了,少廢話快走吧!」關姨的嗓門更大,凶吧吧一句話就把老伴給鎮住了。 去到遲家果然又是一屋子來湊熱鬧的親友,眾目睽睽之下駱蔚費了很大勁才對遲局長夫婦叫出了爸、媽兩字,聲音小到自己都聽不太清楚。遲局長只是客氣了幾句,竟拉著駱爸爸進書房去看他最近寫的字,還把門關上了。 「俺們家老遲身體一直不太好,人一多太吵受不了。」遲夫人這樣對其他人解釋道,駱蔚從前聽媽媽說起過,好象遲局長不是很喜歡遲力,而是更偏愛遲力那個遠在南方的哥哥,倒是遲夫人對遲力溺愛有加,而且她還聽說遲力和他哥哥形同水火,已經好多年不說話了,連弟弟結婚這麼大的事兒他哥也沒趕回來,所以駱蔚當晚並未見到那個據說買賣做得很大的大伯子。 從人聲鼎沸的遲家出來已經很晚了,一陣冷風撲面,駱蔚之前被眾人七吵八嚷鬧得渾渾噩噩的腦袋一下清醒不少,這些天馬不停蹄忙活得幾乎麻木的思維也蘇醒過來,她突然覺得無比的委屈和難過,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一滴滴晶瑩的熱淚淌過冰冷的臉頰,落到了油亮的新貂皮大衣上,也落到了路燈下清森的白雪地上,瞬間消失不留一絲痕跡。 一直在注意著她的爸爸發覺了,馬上停住腳步轉臉問道,「咋了圓圓,你哭啥呀?」 無言以對, 「到底咋了你都說啊,你是不是後悔了?不行爸去幫你說去咱們不嫁了行不?」向來儒雅溫厚的駱爸爸此時聲音都變了,明顯是隱忍已久,竟有些氣急敗壞。 那一刻駱蔚真想一頭撲到爸爸的懷裡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只是她終究一句話也沒說,依然循著之前的節奏機械前行。 「唉……」身後的關姨歎了口氣,幽幽的說了句,「媽這也是為你好,過幾年你就會理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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