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偏東(181)_張曉宣

一八一

　　那天馮剛坐立不安激動了好久才安靜下來，接下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陌生姐姐送來的禮物用大米飯粒貼在小書桌迎面的牆上，只要一抬頭美景即在眼前，而且那裡離燈光最近，會顯得光芒四射明媚無比。然後他重新坐在桌前拿出紙筆開始寫起了他平生第一封信來

　　親愛的冬妮婭姐姐：

　　你好，我可以這叫你嗎？既然不知道你的姓名，而且你也說了不用理會你的前世今生，那我就把我心裡最希望呼喚的名字贈給你，因為你的來信還有你對我的鼓勵和安慰就象我心目中那個烏克蘭少女——林務官的女兒冬妮婭一樣的美好。

　　這是我這輩子寫的第一封處女信，還不大知道該如何寫，怎樣開始？怎樣結束？我上學的時候沒好好念書什麼都不懂，還希望你以後多教教我，當我的老師，哈哈，突然想起一個我小時候看過的外國電影《鄉村女教師》，那時候我很小別的倒不記得了只記得她的名字，瓦爾瓦娜瓦西裡耶夫什麼什麼的，很好玩的一長串名字。

　　你來信問我願意不願意和你做彼此交心的朋友，我的回答是，我願意！我太願意了！真的非常非常還是非常非常的願意！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了，反正就是特別特別願意，高興極了，興高采烈欣喜若狂求之不得呢，還有寫信的事也一樣，只要你不嫌棄我不覺得我討厭，我想一直給你寫信保持聯繫。

　　你的來信裡那些讚美我的話讓我自己都覺得臉紅，其實我一直是個壞小子，幹過不少壞事有的事我要是告訴你肯定會看不起我的，只是從小到大我也弄不明白我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我也是在絕望地牢裡看了許多書之後才懂得一些道理，知道該如何做人，但一切都悔之晚矣，也不知道以後我還有沒有機會出去，出去後還能不能重新做人了，但我請你相信我，我到現在才知道，人之初性本善，我原本也不是天生的壞孩子，如果真的有機會，我一定不會再象從前那樣為非作歹喪盡天良了，你會相信我嗎？冬妮婭姐姐。

　　今朝燈火闌珊處，何憂無友，說得多好啊，我現在就在燈火闌珊的桌前給你寫信，心情無比激動，就為了有你這樣的朋友。

　　謝謝你解答了我以前日記上的問題，其實讀了這麼多的書，越讀就越發現，原來這世界有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事這麼多的知識是我不知道的，以後有了你這個良師益友我就不用再為這個擔心了，就是太麻煩你了，這裡先謝謝了，我還想問你兩個我在書上看到卻始終搞不懂的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什麼是自瀆？看起來似乎是件不好的事情，可我很好奇，怎麼自瀆？為什麼那些自瀆的人事後會感覺不好呢？

　　第二個問題是，什麼是盎格魯撒克遜？書上有時會提到這個名字盎格魯撒克遜人，盎格魯撒克遜式金融體系一類的，這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還有一個問題是我的私人問題，可能有點幼稚但你別笑話我好嗎？我從小就喜歡的一個叫馬麗的女孩，後來歷經千辛萬苦我終於和她好上了，只是現在我困在這裡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看書上那麼多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但沒有一個和我這情況相同的，而且大部分都以悲劇收場，我想請問你的是，以後要是我出去了，重新見到她，她要是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該怎麼辦呢？她不喜歡那些讀書的男人，而我又讀了這麼多書懂了這麼多道理，你是女孩，一定知道女孩的心思，看你的來信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個很聰明很有才華和水準的女孩，如果是你，發現自己的愛人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反應呢？會不會因此而不理我呢？我一直很怕都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唉，說不定過了這麼多年她早就找到了如意郎君結婚了呢，尤其是她肯定不知道我的消息，會以為我貪生怕死拋下她一個人跑了，一定恨死我了。我的日記你看了就一定會瞭解我的苦衷，真不敢去想未來，每次一想就覺得害怕，我怕我的未來沒有愛，一輩子承受無愛的痛苦，就象我的過去，但以前我從不在意，現在不同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真有那麼一天也算我的報應吧。

　　算啦，不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了，我第一次寫信寫得亂七八糟的你別在意，雖然肯定沒那些有知識有文化的人寫的好，但我很認真在寫，我相信我會慢慢進步的。

　　明天我會讓馮迪把這封信交給你，以後你要是方便的話就每星期二和星期五把寫給我的信交到他手上就行，這兩個時間他都會去圖書館還書，如果你不方便就把合適的時間告訴我，我會讓馮迪準時去拿的。

　　最後，我想再次對你說，冬妮婭姐姐，謝謝你，謝謝你的來信謝謝你的鼓勵謝謝你的一切！

　　此致

　　敬禮

　　你忠實的保爾·馮賓遜

　　1999年X年X月於絕望地牢

　　寫完馮剛又工工整整的抄了一遍，感覺自己很滿意才折起來，這時候他發現沒有信封，就把「冬妮婭姐姐」的來信夾到他心愛的《鋼鐵是怎樣煉成》裡，把自己的信塞到那個依然冒著芬芳的信封裡，用舌頭在封口處快速的一舔……

　　第二天中午馮得才送午飯下來時，馮剛仰起臉和顏悅色的說道：「那個……你幫我把這個捎給那個拿我筆記本的人行？」說著揚了揚手裡的信。

　　「你要把信還給那個姑娘？你都沒看啊？」

　　「不是啦，信我都看了，這裡面裝的是我寫的回信，聽明白沒？我這不是沒信封嗎，你回來記得給我多買些信封還有信紙來，記得啊。」

　　「好的，我下午就去……」

　　馮剛猶豫了一下還想說點什麼，但想了想還是作罷。

　　他其實很想問問爸爸那「姑娘」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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