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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馮拐子?莫非就是那個有殘疾的老人,那麼這個寫日記的人又是誰呢?回想起以前那殘疾老人種種不尋常的表現,駱蔚心裡突的一跳,莫非這裡面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的心裡好一陣緊張,秀眉微蹙,手裡那幾本不起眼的日記本突然變得沉重了許多。

  「阿姨,那人已經走了,我沒追上,這幾個本子先放我這,等下次看見他我幫你把這還給他吧。」回到閱覽室,駱蔚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和櫃檯裡的阿姨說了句,心蹦蹦亂跳,長這麼大她還沒撒過謊呢。

  「行,」那阿姨正忙著給別人辦借書手續,頭都沒抬只說了這一句。

  從圖書館回到單位,駱蔚立刻拿出那幾個筆記本,懷著激動的心情迫不及待的讀起來,開始還揣揣不安象在幹什麼壞事兒似的一陣慌亂,讀之前甚至做「賊」心虛的把檔案室的門虛掩上了,畢竟這樣做與她多年來所受的教育和從小培養起來的正派品格完全背道而馳,未經允許就偷看別人的日記窺探他人隱私,是絕對錯誤的,也是無法接受的!要不是這日記實在太過神秘太過離奇,如此的吸引她,她是肯定不會違背原則去偷看的。但讀著讀著,她就完全被這幾本日記所吸引,逐漸進入忘我境界,腦子裡再也裝不下任何雜念了。

  日記最開始的部分字跡撩亂語病甚多,有時還會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看得有些吃力,但內容她卻看得很明白:「禍與害:我流落地角,擺脫困境已屬無望。

  唯我獨存,孤苦伶仃,困苦萬狀。

  我與世隔絕,仿佛是一個隱士,一個流放者……

  我沒有人可以交談,也沒有人能解救我。

  我想麗麗,抱不到她。

  福與利:

  唯我獨生,我的兄弟們都被老派抓起來現在頓監獄,他們在牢裡吃窩頭喝洗鍋水,我想吃啥馮拐子就做啥,連靠大蝦都吃。

  地角裡不冷不熱,風吹不到雨交不到。

  老派抓不住我,瘋寶也打不著我,沒有生命危險「……

  這個「我」是誰呢?麗麗又是誰,地角在哪裡?為什麼「我的兄弟們」在蹲監獄?帶著這些疑問駱蔚接著往下讀。

  「以後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帶麗麗去看看大海最好能找到一個荒島向魯大哥那樣生活那該有多好啊,魯大哥有槍我也有到時除了種田打鳥我還可以和麗麗生幾個孩子,可我不會接生麗麗是女生她肯定天生就會等見到她我再問她……」

  看到生孩子這段駱蔚忍不住再次莞爾,為這個地角裡的「我」天真無邪的思維所感染,但她很清楚寫這個的人肯定不是個小孩子,麗麗是「我」的對象,都能抱女人還想生孩子了,那一定是個大人。

  第一本日記看到一半時,駱蔚就基本看明白了,「我」被馮拐子也就是她時常遇見的那個老頭,關在自家的地窖裡與世隔絕,沒有自由見不到陽光,吃飯上廁所洗澡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個橫著走三步半順著走七步的狹小空間裡完成,唯一能幫「我」消磨時間的就是看書,怪不得那老頭經常去借那麼多書呢!而且裡面還隱約提到,「我」的媽媽也曾經被關在這地窖裡甚至給關瘋了,而「我」要不是有書看也快要瘋了。駱蔚把排在最後的那本筆記抽出來,翻到最後那篇日記,發現日期竟然是昨天的,我的天呀!這個人竟然被關了整整四年!那是一件多麼可怕多麼駭人聽聞的一件事啊!怪不得這幾年總能碰上這老頭借書呢,她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極度氣憤,心裡對「馮拐子」充滿了怨恨,因為她自己從小就被媽媽限制了自由,感同身受,是最能理解被人禁錮失去自由的人所承受的苦痛,尤其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那個「馮拐子」一直在眾人面前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把所有人連她自己都給騙到了,老實的外表下暗藏罪惡,這不和李玉庚一樣嗎?從和玉米分手,駱蔚最痛恨的就是這種「老實的欺騙」,況且李玉庚也只是在感情上欺騙她傷害她而已,而這個馮拐子幹的可是絕對令人髮指的罪惡行徑,是不折不扣的犯罪!她在心裡面猶豫著,要不要現在就打電話報警,讓公安機關把隱藏至深罪大惡極的「馮拐子」繩之以法,救可憐的「我」逃離絕望地牢。

  還是再看看吧,要是員警問起來我該怎麼回答呢?想到這駱蔚就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克制自己的憤恨繼續讀下去。

  第一本日記快讀完時,她一下子又冷靜了不少,因為她發現事情並非象她之前想的那樣簡單,似乎另有隱情,而且相當複雜,那個「我」總提一個叫「二毛」的名字,好象是「我」殺了二毛,馮拐子為了保護「我」不被公安機關抓住才這麼幹的,「我」受不了地窖裡的苦悶最主要的還是思念戀人麗麗,所以寧願被員警抓被仇人打死也不願呆在裡面,並為此恨馮拐子。

  整個下午駱蔚都被這日記深深的吸引,全神貫注不錯眼珠的讀著,整個心都被揪著,那感受無以倫比甚至沒辦法用語言準確描述,她越讀越激動,越讀就越放不下,止水般平靜的心緒再次完全被打亂,因為她有幸作為唯一的見證人看到了這世界最不可思議最駭人聽聞最離奇最吸引她的一幕!

  直到家裡打來電話詢問,她才發現,不知不覺已是晚上六點半,早過了下班時間,就趕緊收拾東西往回趕。出來時天已經全黑,馬路上亮起了路燈,她走在路上都有些精神恍惚,沒辦法從那本日記中解脫出來,一路還在想著那個狹小的地窖裡的神秘人,一路想一路回味的走回來。

  「圓圓,今天怎麼這麼晚?」一進家門爸爸就問她,「有點活兒沒幹完,加了會班。」駱蔚有些心慌的說了句,之前電話裡她就撒謊說加班,這已是她一天裡撒的第三次謊了。

  「你臉色咋這麼不好呢?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說著老駱伸出手來關切的摸了下女兒的額頭,正好見關姨從裡屋出來,就轉過頭沖自己老伴說句,不熱,沒發燒,關姨有些猜疑的盯著女兒看,駱蔚趕緊把臉別過去假裝脫外套往牆上掛,還馬上應了句,「我沒事兒。」

  「既然沒事兒,那就趕緊來吃飯吧,我們倆一直等你呢。」關姨沒好氣的說道。

  吃飯的時候駱蔚還是心猿意馬思想總溜號,她不由得想到了地窖裡的「我」這四年該如何一個人吃飯,又會是怎樣的食之無味呢?想著想著突然發現爸爸媽媽在詫異的盯著她看,再一看頓覺大窘,原來自己過於專著,筷子竟然和媽媽夾到同一塊肉還一直沒有撒手,她急忙放下筷子說了句我吃飽了就趕緊跑開。

  「你這孩子今天是咋地啦?」關姨在背後數落女兒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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