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偏東(168)_張曉宣

一六八

　　第二十二章

　　時光的車輪永不停歇，轉眼間已經到了1999年的春天，那一年東北的國有企業改革已進入尾聲，國家取消計畫內補貼和撥款，所有的國企都直接面臨激烈的市場競爭，本市諸如省機、鐵合金之類的國有大型企業首當其衝，有的風光不再，有的甚至就此一蹶不振走向破產，大批捧慣了鐵飯碗的國企員工一夜之間就不得不接受下崗重新就業的殘酷現實，那年東北的大街小巷傳唱最多的就是劉歡的一首歌——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當然，也有絲毫感受不到緊迫，日子過得蒸蒸日上的人，趙梅就是其中之一。

　　一身幹練職業裝扮的報社法制欄目女記者趙梅星期一一早就藉口採訪，趕到了位於松花江邊的市公安局110指揮中心三樓副總指揮辦公室，她是來看望剛搬進來的趙軍趙副總指揮的。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這是清初著名文人鄭板橋寫的一副對聯，被本市著名書法家駱家山人用遒勁潑灑的草書寫在了一個長達兩米的條幅上，駱家山人就是駱蔚爸爸的筆名，這幅字是趙梅前幾天特意求關姨要來，裝裱後送給趙軍的。

　　「左邊有點歪，往上一點，對，再來……」雖是第一次來可趙梅一點也沒客氣，指揮著兩個年輕的員警在牆上釘條幅，趙軍背著手站在那裡饒有興致的笑眯眯看著。

　　「你這還不對，應當再往左邊一點，」趙梅一著急，乾脆搬了個板凳，撩起灰呢裙子做勢欲上去親自動手，被趙軍攔住。

　　「算啦算啦，小趙，讓他們弄去吧。」說著趙軍把趙梅讓到沙發上就座，還給她倒了杯水，「你這杯子裡泡得啥呀？」趙梅把趙軍手裡的不繡鋼保溫杯劈手奪了過來，毫不避晦的喝了一口，喝完癟起了嘴，「惡！溜苦溜苦呀，這啥呀？」

　　「板蘭根，最近有點上火，你……嫂子給我準備的。」這是趙軍第三次見趙梅，由於彼此不熟還有點放不開。

　　「你家我嫂子肯定對你賊好，是不是平時就把你象大熊貓一樣的伺候，無微不至，國寶級的待遇？」

　　「可不敢背後談論俺們家領導，被她知道我就慘了。」見她這樣，趙軍也故作一本正經的和她開玩笑。

　　「家法伺候？用不用把我的搓衣板借你，我那個少幾個楞，跪著比較舒服……」趙梅把腦袋湊過來，壓低聲音調侃了一句，趙軍甚至都能看得見她臉上的絨毛，說完兩人哈哈笑了起來，感覺彼此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趙梅這次來是專程來向趙軍道謝的，為他前幾天的出面相助。那天趙梅做東在哈爾濱餃子城宴請高新區法院的兩個朋友吃飯，感謝其中一個為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找了份工作，她弟弟當時也在。那天那頓飯吃得很窩火，由於趕上飯口生意好，他們叫的菜只上來兩個，其餘遲遲不見，等了許久催促了無數次都沒效，感覺很沒面子的趙梅就想換個地方請，叫了服務員結帳準備離開了，當她拿到帳單發現是按她點的照單全收時，很氣憤的叫來樓面經理來理論，沒想到那經理說話很硬氣，要麼再等幾分鐘保證菜全上來，要麼就按數付帳，趙梅當然不幹了，心想我一個堂堂報社記者你們都敢這麼放肆，這還沒王法了呢！就跟著吵起來，後來趙梅乾脆扔下幾個小錢強行想要離開，一行人在門口被追出來的樓面經理糾纏正鬧得不可開交時，正好飯店老闆開著豐田子彈頭回來了，車上跟著下來幾個兇神惡煞般的男人，一聽說有人要吃霸王餐都沒等趙梅他們爭辯就動起手來，三兩下就把除趙梅外的其他三人全部打倒在地，飯店老闆還不甘休，照著躺到在地的趙梅弟弟又補了一腳，氣勢囂張的指著趙梅的鼻子狠聲說道：「你是個記者多你媽了個X，敢到老子這來鬧事，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趙梅雖然潑辣，但也沒見過如此陣仗，又驚又懼呆立當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時逢中午，呼啦啦圍上來好多看熱鬧的群眾，身著便裝的趙軍走了過來，拍了拍飯店老闆的肩膀，笑眯眯的輕聲說了句：「大薛啊，啥事兒這麼大火氣，連我一家子你都打啊？」

　　不可一世的飯店老闆扭過頭來見是趙軍，立刻嚇得面如死灰。

　　「趙……哥，這些是你朋友啊？」說話間，飯店老闆已經換上了一副誠慌誠恐的模樣。

　　「我叫趙軍，她叫趙梅，你說他們是什麼人？」趙軍指著趙梅沖老闆說了句，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哎呀我操，你看我這眼睛長他媽哪兒去了，有眼不識泰山，幹得這叫啥事啊？」老闆捶胸頓足一副悔恨至極的表情，情急之下還打了自己一大嘴巴，而且明顯是使出真力，半邊臉都紅起來了。

　　「沒啥，誤會而已，我這還有點事兒先走了哈，你也別為難他們了，給趙哥個面子。」說著趙軍沖還不知所措呆楞在那裡的趙梅揚了揚手，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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