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偏東(104)_張曉宣

一〇四

　　「你真挺厲害的，連我們要整你都猜到了，」趙軍由衷的說，「我們當初就等著你們兩幫會戰呢，你這樣突然來這麼一下倒弄得我們手忙腳亂了」。

　　「那到最後還不是落你們手裡了，趙哥你說我跟王書記張局長他們也沒仇，咋就偏拿我開刀呢？媽的我總覺得是自個點背……」自從交代問題後瘋寶也從原來的死豬不怕開水燙變得婆婆媽媽怨天尤人起來。

　　「點背不能怨社會，要怪就怪你整得太大扯了，連員警你都敢在馬路上那麼往死裡打，那我們政府的臉往哪擱啊？你以為你就好面子啊？這就叫一報還一報，你是自作自受！活該你倒楣！」解開了最後的迷團趙軍也懶得再跟瘋寶閒扯，說話也不再遮遮掩掩。之後又隨便問了幾句見再沒什麼新鮮材料就喊人把瘋寶帶了出去，自己留下來翻著從市局轉來的文件，裡面有另案處理的以馮剛為首的東大營四龍一鳳」黑社會流氓團夥」的全部預審案卷，由於趙軍是原來管那片的民警，又對這夥人比較熟悉，所以拿來讓他做補充說明的。

　　才看了沒幾頁，桌上的內線電話就響了，

　　「趙警官，我是門衛值班室的，這裡有人找你。」

　　「喂，哪位？」

　　「老公，是我……」電話那端傳來自己老婆的聲音，著實讓趙軍又驚又喜，他說了句等著我馬上到，就大步流星的往出跑，心裡有些難以抑制的興奮。封閉辦案這麼久了，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呆在房間裡和段隊長他們幾個吹吹牛侃侃大山，都快悶出病來了，而且這段時間就偷偷打過次電話一直沒機會回家，真的想老婆呢！

　　此時正值春日的午後，陽光明媚，趙軍走出樓門就遠遠的瞅見大門口那影影綽綽的站個女的，由於逆光的原因，直到走近才看清楚那的確是自己時常在睡覺前幻想摟著一起親熱的老婆，不過還是差點認不出來，因為她實在變化太大了！原來紮成馬尾辮的一頭長髮燙成了齊肩的大波浪，平日裡看慣了的那張素口素面的臉化了濃妝，擦了腥紅嚇人的口紅描了眉畫了眼影，身上穿的是一件從未見過的新衣服，顏色豔俗款式誇張，媽的，她竟然還穿了雙樣式古怪的鞋子腦袋上頂個大號墨鏡，趾高氣揚的樣子簡直就象電影裡的女特務！

　　「瞅你那傻樣吧，」老婆見他走到近前咧嘴笑了，擦了厚厚胭粉的臉上立刻堆起了一層層皺紋。趙軍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先前的期盼和熱切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強忍著的厭惡；真掃興！他怎麼也沒想到，跟老婆過了十年咋就沒發現她還有這麼一出呢？老婆大概也看出他的不快，收起笑容有些氣苦的癟起嘴。

　　由於聯合辦案組有嚴格的規定，未經允許嚴禁會客，更不得隨便出入，所以趙軍走到傳達室裡和負責值班的武警戰士打個商量，希望通融一下出去一會兒。好在趙軍平日裡沒什麼架子經常和這些戰士嘮嘮家常相處得很好，加上現在人人都知道他是專案組裡前途不可限量的實權人物，張局長面前的大紅人，所以毫不費力的就獲得許可，值班班長還表示理解的和他開了句玩笑。

　　走出大門一段距離後趙軍還是忍不住回過頭數落起自己老婆來，「瞅瞅你把自個整成啥德行了？跟個雞似的，出來前咋不照照鏡子自己好好瞧瞧呢？我這臉都被你丟盡了！」見趙軍這麼生氣老婆嚇壞了，站在那裡哇的哭了起來，眼淚把臉上的胭脂洗出道道來。

　　「算啦，別哭啦，讓人家看見好象我咋地你了似的……」見自己老婆哭成大花臉趙軍又有些於心不忍，掏出手娟遞了過去，

　　「人家這麼打扮還不都是為了你？我這大老遠巴巴的趕過來，班也不上孩子也不管，我真夠賤的，圖個啥呀？熱臉貼你冷屁股……」老婆委屈的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道，見周圍沒人趙軍趕緊過去摟著她的肩膀安慰她，她身上散發著刺鼻的香水味，熏得他直暈，遠沒有原來聞慣的醫院特有的來蘇味好聞，但此時也只好忍了。平常在家趙軍一貫極有涵養，大多是老婆亂發脾氣而他多處於忍氣吞聲息事寧人的地位，可能最近工作的順利讓他突然生出些驕狂的脾氣來，而且他也明顯感覺到老婆象換了個人似的對他溫順有加，要在以前她肯定會不依不饒的鬧上一場，對此變化趙軍難免心下竊喜，之前的氣也全消了。

　　「好了老婆，是我不對，拿你的好心當驢肝肺，你別生氣啦……」

　　「老公，知道你工作忙沒時間回家，怕你想我，我這」雞」特地送貨上門，不收錢還自己往裡貼，你這回滿意沒？」老婆見他恢復了笑模樣立刻沒心沒肺的象小姑娘似的撒嬌，雖然模樣慘了點但還是讓趙軍心裡突的一跳，見四周無人就把手伸老婆腰裡擰了一把，老婆臉騰的紅了一邊躲閃一邊說：「死樣兒吧，快別在這鬧，讓人看見成啥了？我在前面小旅館開了房間……」

　　兩個人來到離趙軍駐地不遠的一個家庭旅館，由於不是週末也沒到旅遊旺季小旅館沒什麼客人，房間不大卻很乾淨，竟然還有溫泉浴缸。趙軍兩口子久別新婚、乾柴烈火的當勞改犯且按下不表，完事後趙軍心滿意足的躺在床上，老婆則穿著三點拿出隨身攜帶的化妝包在梳粧檯前騷首弄姿的打扮起來，趙軍注意到老婆其實是從裡到外換了一身，連胸罩內褲和手袋還有那個化妝包都是以前未見的。

　　「我這肚子肉越來越多，跟豬似的，我已經報了名準備參加減肥訓練班了。」老婆捏著自己的肚皮有些沮喪的說。

　　「得了吧李紅（老婆的名字），我就喜歡你原來的樣子，胖點也喜歡，那叫實成，你可千萬別搗扯了，再搗扯就成鬼啦。」趙軍並不想破壞眼前的氣氛，所以說話客氣了好多。

　　「就不嘛，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我再不緊跟時代就得被淘汰，我單位的同事都說啦，必須揪住青春的小尾巴。對了小軍，我來除了陪你，還有件重要的事兒想和你說……」李紅說著湊上來爬到趙軍懷裡，神情有些猶豫的仰臉看著他。

　　「說啊，老夫老妻的怕啥？」

　　「那咱們可得說好了啊，我說了你不能沖我發火，行不？」李紅仰脖給了趙軍一個舌吻然後滿懷期待的望著他，「你先答應我才說……」

　　「行啦，我答應你，你就說吧。」趙軍的好奇心也被老婆的神神秘秘勾了起來，他一直詫異為什麼一個多月未見自己老婆會變化這麼大。

　　「說好了啊，不許反悔，我先給你看樣東西。」李紅起身從手袋裡拿出條金項鍊一個金戒指還有個金手鏈一一帶上，扭捏的望過來：「好……看嗎？」

　　「好看，真好看！」趙軍言不由衷的贊道，只是為了不打擊她的積極性，事實上他並不喜歡穿金帶銀濃妝豔抹的老婆，不過老婆早就希望把自己那個小得可憐，都不好意思帶出去的金戒指換個大的卻是他們倆早就商量好的，說好等趙軍下半年補助費發下來就去換，想不到一貫節儉的老婆這一換就弄了個全套。可錢是哪來的呢？這個疑問在趙軍腦海裡一閃而過。

　　「好看吧，那我就告訴你件事兒，這段時間你不在家，好多人到咱家敲門，我一個都不認識都說是你的朋友，手裡還都大包小裹的帶著禮物，這金首飾就是別人送的，有的還直接送錢……」

　　「啥？！你都收了？」趙軍聽聞此言嚇得從床上猛的坐起來，「我的姑奶奶啊，你這不是要作死我嗎？你不想我好了是不是？」

　　「那我不收咋辦呀？那些人來了說幾句話把東西和錢一撂就走，追都追不上，我跟孩子在家還能咋樣？」

　　「可你……可你也不能動人家東西花人家錢啊！花了多少有數沒？回頭咱們給人家補上！」趙軍盛怒之下已經開始接近咆哮的大聲吼了。

　　「有啥呀有啥呀！看你那死樣吧！噢，趕情就得咱們拿辛辛苦苦存的那點棺材本給人送禮溜鬚拍馬，別人給咱們送就一概不收，那咱圖地啥呀？光奉獻不索取，你要當雷鋒你自個當，別拐帶我們娘倆跟著你受苦！」李紅也不甘示弱的立眉瞪眼沖趙軍喊，「嫁給你我都夠倒楣了，天天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把你弄得跟個人兒似的，把孩子拉扯這麼大，你還有沒有良心啊你！」每次吵架老婆都會拿孩子作為武器，而趙軍平時忙工作賺錢也不多的確對家庭貢獻有限，每每提起不免於心有愧，讓老婆占些心理優勢。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