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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球子忍不住手癢就想替傻傑拍會兒,馮剛沒讓而是把自己的機器讓給球子。他看見沙小紅就又想起了麗麗,想從她口中打聽一下麗麗的消息。沙小紅並未察覺馮剛想聊天的企圖,還是坐在後面搭著肩膀粘乎正在拍機的球子。

  「小紅,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想問你點事兒……」馮剛鄭重其事的說了句,沙小紅聽了明顯一楞並猶豫的看著球子,去啊,小剛問你事兒你就去唄,這還看我?拍得興起的球子擺了擺手說。於是沙小紅表情極不自然的和馮剛一前一後走出了遊戲廳,遊戲廳門口是個巨大的三家合用的門廊,另外有家照相館和飯店都停業關了門,門廊裡幽暗而空無一人。這是馮剛和沙小紅自從分手後首次單獨面對,此時沙小紅已不再扭捏而是笑吟吟直鉤鉤的盯著馮剛,馮剛躲開她熱辣辣的目光裝著給自己點煙,但那份慌亂還是讓沙小紅開心的笑了。

  「小紅,我想問……問你,麗麗現在是咋回事兒啊?」馮剛說完半天沒聽到回答,抬頭一看見沙小紅已經收起了笑容,仰著頭撇著嘴一臉氣苦的樣子象只被掐住脖子的母雞,他不禁心頭一熱,雖然年紀還小他卻也能清楚感受到沙小紅那種舊情未泯的嫉妒。

  「唉……」過了會兒恢復常態的沙小紅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你可真夠癡情的,麗麗現在挺好,就是在忙正事兒不想瞎混了而已……」

  「那她……她」馮剛接了句卻發現自己想說的話竟然無從表達,憋得臉都紅了。

  「她?她啥呀?她是你姐又始終沒和你處物件,她的事兒你也沒權利管啊。」

  沙小紅一句話就把給馮剛數落蔫了,之前想好的話更說不出來了。

  「沒事兒了吧?沒事兒我可回屋了……」沙小紅很瀟灑的把雙手插在褲兜裡象個男孩子似的,馮剛知道她這習慣是跟麗麗學的,剛來東大營時她的舉止還很有些小家碧玉的優雅,就神色黯然的恩了一聲,他沒想到沙小紅經過他身邊時突然回身一把抱住了他,並有些迷亂的仰臉吻他,還是原來那種感覺那種味道和同樣的溫柔。馮剛的第一感覺是嚇壞了,畢竟是人來人往的大白天而且離球子又這麼近,要是被人看到……但她的襲擊太突然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很快他也迷失在曾經熟悉的溫柔中,沙小紅一邊忘情吻他一邊用近乎哭腔的聲音呢喃著,你咋這麼狠心呢?咋就不能對我好點呢?在她使勁推開他並把他的手從她的衣服裡拿開前,她咬破了他的嘴唇。

  周圍一片寂靜,過往的人流並未注意到這對躲在陰暗角落裡的男女,只有一個年紀很大的老爺們進遊戲廳前好奇的瞄了他倆一眼。沙小紅鎮定的整了整亂了的頭髮和衣服,然後看著馮剛不停的吐著帶血的唾沫嫵媚的笑了。

  「在裡面有沒有想過我?」

  「有,經常想……」

  沙小紅聽了臉上掛著心滿意足的表情已經準備回去了,馮剛忍不住又笨拙的補充了句,「其實……那時你要是不那樣……我可能真的就……就跟你了……」

  「算啦,是我的終究是我的,強求不來,我早就想開了,過去的事兒你再提又有啥意思?也活該你遭報應,誰讓你不珍惜我啦……」沙小紅說完往裡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麼似的站住了轉臉說道:

  「現在麗麗上班上得很開心,好多人追她,尤其單位裡的一個大學生,我看她是真動心了,你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啊,你……你自己看著辦吧。」

  沙小紅最後的話好似晴空霹靂在馮剛耳邊迴響,他呆立當場,心裡隱隱作痛全身的血液也開始往臉上湧。世上早有無聊的科學家研究過,暗戀和單戀的人,遠比正常戀愛中的人敏感及脆弱,依賴性更強,其症狀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步加劇,我們叛逆的小青年馮剛在這方面表現得尤為明顯,畢竟他十幾年的生活裡感情寄託和人情往來是如此的匱乏,所以他才會比一般人更專注也更動情,儘管這對幾乎沒什麼文化,感知思維能力有限的他來說,一切都是懵懂純粹的自然反應,他自己根本弄不明白。

  馮剛抿著嘴唇再回到遊戲機前的時候,又出了幾個四條,而且球子還是和傻傑換了座位正趾高氣揚的沖著嘩嘩漲分的機器手舞足蹈,沙小紅表情自然象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傍著球子。

  到球子帶著沙小紅離開,馮剛又拿著上分卡去吧台兌換了八千多塊,之前他就把柴宏打發走了去辦事兒,而他也再無任何興致拍機,只是幹坐在機台前抽煙發呆,始終無法從沙小紅最後的話中解脫出來。三胖子也禮節性的來過,見一切都按預定的在進行,就陪馮剛嘮了會才放心的回去。

  到第二天晚上七點,馮剛他們一切順利從這台機器上整整贏了兩萬七千多塊錢,這中間馮剛就是困了也沒離開機台,而且始終牢牢的把著錢和積分卡堅決不讓傻傑染指,後者幾次央求偷偷把錢分了都被他無情的拒絕。

  臨走時他故意把機器的按鈕搞壞,讓遊戲廳老闆趁機接手以修機器為名弄走了這台已經讓所有人眼紅的吐錢機器。

  回到東大營馮剛把參與的眾兄弟都叫到了傻傑家,當面把厚厚的錢拿出來引發一片驚呼,他很公正的把錢分了出來,給了傻傑八千作為還本,拿出三千說是給三胖子的,另外八千給眾人分了,最後剩下來的放到自己兜裡並向大家解釋,這筆錢就存起來,以後兄弟們誰出事兒就拿這筆公共基金來擺,賠錢或者跑路用。這是他在號子裡學到的知識之一,他聽說很多市里的老大之所以能聚集那麼人馬就是因為有「量」兒,手下兄弟出了事兒能拿錢出來擺,要不然誰還會死心踏地的為你賣命啊?

  所有人都很高興但球子還有些不滿足,慫恿他把共用基金也分了直說以後想辦法再弄,馮剛不為所動,顯出權威而不容置疑的一面。

  「別他媽見錢眼開,只要咱們兄弟齊心,我保證還有機會弄錢,你們等著吧,不就是錢嘛,有啥啊?」

  馮剛豪情滿懷的話語回蕩在滿是歡聲笑語的房子內,把彌漫在這夥小流氓中的喜慶氣氛推到了沸點,情景很象當年赤貧的農民在共產黨的領導下起來鬧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後的那一片揚眉吐氣鑼鼓喧天的狂歡畫面。

  馮剛儘管困得走路都打晃了,卻還是拒絕了傻傑和柴宏的挽留以及球子提出的去外面吃飯然後去洗浴瀟灑的建議,一路向麗麗家走去,從他回來到現在已經五天沒再看到她了,出獄前所有的期盼都化作無窮的苦澀讓他再也無法忍受,他必須見到她當面問個清楚,還要投入那久違了一年多的懷抱,去傾聽熟悉的心跳去呼吸那埋頭溫軟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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