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偏東(38)_張曉宣

三十八

　　那天下午碧空如洗，火熱的太陽就像屋裡兩具糾纏在一起的胴體一樣，晃得她睜不開眼睛，她不得不待在陰涼的門鬥裡，心裡煩躁不安，眼睛無處可看。透過玻璃她可以看清楚屋內的一切，她無法真的像姐姐那樣置身事外為這兩人祝福，翻江倒海般的酸楚不斷襲來，最後她確定，她已經開始吃醋了。

　　事後看到馮剛落荒而逃，她才有些寬慰，畢竟這小子還是喜歡自己的，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了！進到屋裡，小紅很不開心地靠在那裡，見她進來眼睛一紅就趴在她懷裡「哇」地哭出聲來。

　　「咋地啦你？」麗麗奇怪地問她，「看你們倆在屋裡折騰得挺來勁兒的，咋哭上了呢……」

　　「他……」小紅樣子楚楚動人，抽泣了半天才說出來，「他……他完事兒就不理我了，」

　　「他就那B樣兒，你別往心裡去。」麗麗像哄小孩一樣哄著她，「平時那小子就嘴笨，不咋愛說話，你以為是打架呀？打架他可不笨，比誰都猛……」

　　「是麼？」雖然有些懷疑，可小紅還是破涕為笑，不哭了，裝模作樣地搖頭想了想說：「也是呀，平時看他是不咋愛說話，只比那個柴宏強點。」

　　「就是！你個小騷兒，快說說剛才都啥感覺？爽不？」麗麗一臉壞笑的和她開玩笑。

　　「去死！」果然小紅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根，撲上來使勁胳肢她，「哪有這樣當姐的，我都看見你使勁往屋裡瞅了，你還是找你的白臉兒去爽吧，呵呵……」

　　「啊哈哈……哈……」她被小紅弄得哈哈大笑起來，剛才還有些陰鬱的心情也開朗起來。

　　「說真的，姐……」小紅目光炯然地望著她，「你說他會不會看不上我呀？我總覺得他好像還是……」

　　麗麗明白她沒說出來的意思，是怕小剛對自己不死心，那她的一切努力就白費了。於是鄭重地和她說，「那就看你自個兒的了，反正昨晚我都和他談過了，他也答應我死了那條心，安心安意做我的小老弟。」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啦，姐你真好！」說著小紅又熱情地纏上來，討好式地吻她，手也不停地在她身上游走愛撫。

　　「啊……」她閉起眼睛任憑那潮水般湧來的感覺，不斷衝擊著自己敏感的身軀，暖暖的，暈暈的，一波一波地向四周散開……

　　白臉出事兒那年，她十六歲，在省機子弟學校讀初三。白臉兒被抓對她的打擊極大，之前穩定的生活再次充滿變數，除了失去了初戀情人，她也失去了一直保護她的那雙有力的臂膀，她就像斷翅的丹頂鶴掉在了滿布鱷魚的沼澤裡一樣戰戰兢兢，不知什麼時候災難會突然降臨。她怕得要死，焦慮而彷徨，開始選擇逃避，過上了離群索居的低調生活，除了小紅和馮剛偶爾來看她，她幾乎不和任何人接觸，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她甚至決心改邪歸正重新做人，想在剩下來的學期裡努力學習一下，希望能考個技工學校或者護士學校之類的中專，也算未來有個著落。

　　可沒過幾天，暑假就結束了，重新開學後她一身素妝打扮地去了學校，但她一直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第十八章

　　白臉兒和老炮的被抓，使東大營的大小混子們頓時陷入群龍無首的尷尬境地，一部分人選擇離開，到附近地區投靠其他有勢力的人，留下來的人也都人人自危，跟沒了魂兒似的。往日熱鬧的東大營一下子變得沉寂而蕭條。

　　馮剛和麗麗一樣也在逃避，仿佛一下子消失在人們的視野裡，他早出晚歸，去向不明，連傻傑和球子他們都有幾天見不到他。除了麗麗誰都不知道他在躲什麼。他總在晚上吃過飯後去麗麗家探望她，陪她坐在那裡東拉西扯地聊天，麗麗告訴他自己的想法，也給他講了一番大道理，希望他和她一樣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他對她的任何建議都唯唯喏喏地全盤接受，甚至勸過麗麗千萬別考護校，說了一堆伺候人的工作對她如何不合適的話。私底下他希望麗麗考技工學校，那樣兩年後他也可以考，兩個人又可以在一起學習最後一起當工人了。

　　中間麗麗曾提過兩次沙小紅，一次問你們倆咋樣了？馮剛回答沒咋樣就岔開了話。最後一次是問小紅找到你沒有？他斬釘截鐵地說，我就是不想讓她找到我，因為我不稀罕她，也不想和她處對象！麗麗聽了無奈地歎了口氣就沒再說什麼。

　　他的確是在躲沙小紅，從那天下午上過她之後，他倆已經快一星期沒見面了。他知道小紅曾多次過來找他，所以他才誰都沒告訴地躲起來。在那段時間裡他漫無目的地走完了幾乎整座城市，每天就是出去閒逛，或者乾脆跑到很遠的地方看電影看錄影，晚上天快黑才回來。就這麼躲了幾天，他還是被沙小紅堵住了。

　　那天早上下了立秋後的第一場雨，他起來得稍微晚了點，等雨停了才走出來。一推開門就看見她濕淋淋地站在那裡瑟瑟發抖，嘴唇都有些紫了。看見他小紅立刻哭了，眼裡滿是幽怨。馮剛當時窘迫地低頭站在那裡半天沒反應，最後總算良心發現，把她請進了屋。

　　「你幹啥呀！躲著我是不是？」進到屋裡她偏著頭沖他喊，然後掩面痛哭起來。他還是像被罰站一樣低著頭不看她，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走過來抱住了他，用腦袋頂著他低下的頭，近距離的仰視，他目光無處可躲，只好冷漠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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