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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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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關掉大哥大,在家裡趴了一個星期。這期間,林珊一直陪著我沒白沒黑地看大斌留下的那些錄影帶,《喋血雙雄》、《英雄本色》、《第一滴血》等等,我看得頭昏腦脹,暫且忘記了張著血盆大口的帕斯機。貨批得如何我也懶得過問,一副聽天由命,萎靡不振的衰相。

  林珊替我洗了床單被罩,擦淨了所有窗戶玻璃和廚房裡的鍋碗瓢盆。房間裡煥然一新,一塵不染,但我的心情並沒有絲毫的好轉。我冷眼旁觀,既不阻止也沒說過一句感謝的話。頭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了,我的心卻又開始癢癢了。我突然很想去娛樂城拍幾手,這一想法來得是那麼的迅猛,那麼的不可抑制。我幾乎是從床上一躍而起,穿戴整齊後,對正在廚房裡忙乎的林珊說,「我去醫院拆線,順便再到市場看看。」我沒有說自己想去玩帕斯機。

  「我陪你一起去吧。」林珊溫柔地邊說邊解下圍裙。

  「不用不用,晚上你還是接著去上班吧。我已經好利索了,該跑跑市場了。」我想說聲謝謝,但我不能。我必須狠下心來讓這個女人帶著失望,甚至是傷心離開,永遠地離開。

  「你是不是又想去拍帕斯機?」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如果真是那樣,我現在就走。」林珊默然地穿上外套。

  我面無表情地說,「也好,我送送你。」我不想說任何客套挽留的話。我怕自己心軟,說出什麼日後讓我追悔莫及的蠢話。我不能讓林珊對我抱有任何幻想,也不想讓她就這麼不清不白地住下去,這樣會毀了她。因為我感覺得到,林珊已儼然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一員了。而我不想與任何一個女人長相廝守。每個人都應該回到屬於自己的人生軌道――我繼續拍我的帕斯機,林珊繼續當她的小姐。這樣挺好。

  「我自己能走。」林珊眼裡噙滿淚水,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她在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關門的瞬間,她還是有些失控。在冷風的夾裹下,房門發出「砰」的一聲撞擊,門框上的牆皮震得紛紛下落。

  我站在陽臺上,點上根煙,望著林珊瘦削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街角的轉彎處,長舒了口氣。

  我打車先到醫院拆了線,又來到市場。我發現大平和小衛的床子真的易主了。當我呼大平時才想起來,他倆的呼機也早就賣了。我讓高健從貨款裡點出五千塊錢。高健磨磨蹭蹭地不大情願。「峰哥,別去玩,玩帕斯機了。這點錢還,還是留著上貨吧。」高健囁嚅著,結結巴巴地說。

  「少廢話,好好賣你的貨吧。」我有些不耐煩。

  「我是為,為了你好。」高健委屈地說。

  我接過錢,拍拍高健的肩膀,苦笑著搖搖頭,一路下跑去了「海風」。

  大平和小衛各守著台機器,正拍得熱火朝天。

  「床子賣了,夠豁得出去呀。」

  「那當然,我們要戰鬥到最後一滴血。」大平還有心思開玩笑。

  「人在陣地在,砍頭只當風吹帽。」小衛也不甘示弱。

  突然,大平用胳膊捅捅我,我抬頭一看,林姍正氣哼哼地站在我身後。

  「你幹什麼來了?」我皺著眉頭,頗不耐煩地問。

  林姍不答話,只是用憤怒的目光直視著我。

  「是不是你也想拍兩手?」我邊備牌邊問。

  「下分,跟我回家。」林姍一字一句地說。

  「管得著嘛你,你是我什麼人呐,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說完,我繼續專注拍牌,不再理林姍。

  林姍伸出一隻手按在下分牌上,同時高喊,「服務員,下分。」

  「你他媽是不是犯賤?」我站起身,抬手給了林姍一個大嘴巴。

  鮮血順著林姍精巧的鼻孔汩汩地流了出來。我有些後悔了。但我知道,此時我的態度必須更加強硬,不能有絲毫的悔意和憐憫。許多看熱鬧的人圍上來,這讓我顏面大跌。林姍將一口血水吐到我臉上,我一把擼過林姍,將她重重地推到牆上。林姍的身體慢慢地萎頓下去,但眼睛仍死死地盯著我,一聲不吭。無奈,我只好連拉帶拽地將林姍弄出去,攔了輛計程車,將林姍一腳踢了進去。我扔給司機一百塊錢。

  「去哪?」司機問。

  「隨便,她愛去哪去哪,最好去死吧。」我沖司機揚了揚手。

  我每拍一次牌,都得先用另一隻手捂住頭上的傷口,但身體稍一用力,傷口還是如撕裂般鑽心的疼痛。我自嘲道:「哥們也是輕傷不下火線呀。」

  果然,我的大無畏精神感動了老天。一手「四同」被我毫不猶豫地連砸四手,一萬兩千八百分,加上機器上原有兩千多分,超過一萬五千分。爆機!我像個足球場上進球的英雄一樣,用一隻拳頭「咚咚」地捶著自己的胸口,蜂擁而至的賭友們團團圍上來,每個人都爭相與我握手擁抱。據說,這樣他們可以沾點仙氣兒。「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我近乎瘋狂地站在椅子上盡情地揮舞著手臂仰天咆哮著。按規定,海風娛樂城又獎勵了我五千分。就這樣,一手牌被我打回了近兩萬塊錢。

  這時,我看見了人群後面的高雄和阿玲。高雄的臉瘦得不足一個巴掌寬。阿玲臉色蠟黃,像一片秋天中飄零的枯葉。我笑著跳下來撲到高雄的肩膀上,「你小子,終於露面了。」我不但沒有像我當初發誓的那樣,打斷高雄的一條腿,反而像老朋友久別重逢似的,拽著高雄和阿玲非要出去吃頓飯,慶祝一下。高雄訕笑著並未推辭,和表情尷尬的阿玲一左一右走在我身邊。

  大平提議去阿裡郎歌廳。「是不是又想見巧巧呀?好,我成全你。」我忘乎所以,咋咋呼呼地大聲說。走進阿裡郎歌廳,我直接來到吧台,充滿歉意沖老闆娘說,「上次的事兒,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哪裡哪裡,小事一樁。我那位是分局的,不然,那天晚上不會那麼痛快讓你們兩撥人走的,沒兩把刷子我敢開歌廳嘛。」老闆娘細細的紋眉一挑一挑地說。

  「弄條狗來,我想吃現殺的狗肉。」

  「好的,我這就派人去辦。」阿裡郎歌廳位於鮮族人居住區的西塔,附近有專門賣狗的狗市。

  大平和小衛跟兩個女孩在包房裡又唱又跳,忙得不亦樂乎。我和高雄、阿玲幹了一杯酒後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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