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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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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是充滿活力。他們喜歡鬧騰呢。而我,卻在微笑中看著這正在發生的一切。我的臉上淨是微笑,心裡有一搭沒一搭的,思考著剛才的問題。人往高處走,水往地處流,這是千古顛撲不破的真理。深圳現在之所以居住了如此多的人群,是由於全國各地的人蜂擁而至。反過來說,正是因為深圳有這麼多人,才有這樣一座熱熱鬧鬧的快速發展的城市。珠海也是經濟特區,可是珠海的人氣比深圳就差遠了。我們應該感謝改革開放。因為改革開放,我們才能自由遷徙。這裡是祖國的土地和疆界。憲法說,人民有遷徙的自由。每一個人都有權在這片土地上居住和生存。所以說,深圳的繁榮不是偶然的。 現在這個城市變了,現在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迷霧中。這跟我原先認識和生活的那個也叫做深圳的城市不一樣。一個地區,特別是一個城市,在現代化發展過程中產生了一種叫做霾的東西。《爾雅》曰:「風而雨土曰霾。」早在幾千年前,飛揚的沙塵粒子,構成了古義中的霾。今天的霾,構造成分與古代遺跡完全不同。今天的霾,本質是「細粒子污染」,主要來自汽車尾氣排放的氣體污染物經過一系列光化學反應所形成的「二次污染物」,具備強烈的毒性。這就是現代性或者說就是現代化。它像古代的霾在外觀上一樣,而在內容上完全不同。霾像常見的霧一樣,飄浮在空中,無孔不入,又無所不在。如此陰毒的霾,現在與我們的生活如影隨行了,很多時候,它像海霧一般的遮天蔽日,既讓我們感到迷惘,又蘊含著大量(由我們自己賦予它)有害物質,令我們無時不在恐懼中。在它的籠罩下,人類的生命像溫水煮青蛙一樣,靜候它漸漸深入的荼毒。說起來,深圳的報紙和電視,每天都會報導它的最新狀態。可是,誰曾經意識到這種危害的嚴重性?誰來提醒、誰來量化這種巨大殺傷力的隱秘性?不知為何,竟然仍有那麼多市民仍然無視它的存在,為虎作倀,買車,吃燒烤,砍伐……忙得不亦樂乎。 「這是任何發展中的國家都會遇到的問題吧。我們也不能躲過去的。」公司的文案策劃李水田比較冷靜,這樣說。 「不一定吧,」劉浪正在喝冰凍啤酒,悶悶地說:「發達國家的發展,應該給我們提供了很多的經驗和教訓,為什麼就不能有預防地對待?搞發展,一窩蜂上,不能不管生態和環境的惡化。」 有人說:「盲目。混亂。腐敗。這都是原因。」 這時,我親愛的陳旎MM發話了,她不想將公司簡單輕鬆的週末聚餐晚會,一不留神開成全球時事政治研討會。她笑盈盈說:「可不可以說些別的?你們不是共產黨員,也不是國家公務員……這麼喜歡攙合?你們都這樣憂國憂民了,還要國務院幹什麼?還要市委市政府幹什麼呢?」 「說的也是。」劉浪笑嘻嘻說:「不過呢,我們有北京的基因。北京基因有什麼特點呢?就是不能不關心國家大事,就是不能不憂國憂民。」 「真是沒有白在北京呆過。」朱怡讚歎說,「以後有機會,我也要去北京瞧一瞧。」 他的確是從北京來的。雖然不是北京人,並且他的老家不在北京而在雲南,可是北京對他的影響仍然是明顯的。北京有他的清華,北京也是他的驕傲。一般情況下,他不是太愛開玩笑,今天有心情說俏皮話,可見他的心情還是不錯的。哈,我個人倒是希望他們熱切地關心和討論國家大事,這樣的話,要求漲工資的呼聲就會小些,我的生存壓力也就會相應的小些。再說,關心國家大事,關心國際大事都是好事。中國的年輕人,關心國事正是中國特色。 朱怡細聲細氣地說:「葉總,是不是幾十年前,真的比現在要好?」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我說。 朱怡鬱悶地說:「現在有很多人懷念那個時代呢。上個月回潮州老家,我老爸還說起這些。我手機裡,現在也還收藏著一條段子,我念給你們聽一聽。」她翻看著手機,一條一條的找出來,然後念道:「『那時候……天還是藍的,水也是綠的,莊稼是長在地裡的,豬肉是可以放心吃的,耗子還是怕貓的,法庭是講理的,結婚是先談戀愛的,理髮店是只管理髮的,藥是可以治病的,醫生是救死扶傷的,拍電影是不需要陪導演睡覺的,照相是要穿衣服的,欠錢是要還的,孩子的爸爸是明確的,賣狗肉是不能掛羊頭的,結婚了是不能泡MM的,買東西是要付錢的。』……」 「以前的時代,在物質上比現在匱乏多了。可是,聽起來,好像比現在要正常?據說路不拾遺呢。這是總有人懷念那個時代的原因。」 李水田說,「現在這個社會,有很多很不正常的東西,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段子出現。」 劉浪雖然年輕,可是徒步旅行去過很多地方,不一定閱歷豐富,至少也是見多識廣。他說:「現在仍然有很多地方很窮。我走過的地方,譬如西南有些地區,窮山惡水的,一家人窮得連褲子都得合著穿呢。新中國都成立多少年了?」 我說:「現在是兩極分化太嚴重了,富的很富,窮的仍然很窮。」 「太窮了就不好。所以,過去年代窮沒什麼好;現在如果還是窮,也沒有什麼好。」 李水田說。 「你的意思是,沒有什麼是好的?哪個時代都不好?」朱怡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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