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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羅茜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品著咖啡,然後說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話。她說:「庫奇馬的連任,對政府裡的某些人來說,是個噩夢的開始。」

  但邱偉顯然明白她在說什麼,沉默地點點頭。

  羅茜便接著說下去:「要說這奧德薩一個港口,每年五千萬噸貨物的輸送量,不知道喂肥了多少人,也難怪有人眼紅。」

  邱偉有點兒著急:「那……嘉遇的事,挺難辦是吧?」

  「是啊。」羅茜點頭表示同意,「如果只是綁架那件案子,想辦法讓原告改口撤訴就完了,可是涉及走私,數額又挺大,在基輔那邊可是掛了號的,實在不好辦。」

  「那……」邱偉眨巴著眼睛,沒詞了。

  我呆望著羅茜發梢下那兩道秀麗的黑眉,努力理解著他們談話中的含義,迷惑間頗為後悔自己平時從不關心時事。忽然間想起安德列曾對我說過一句話,他說他們的政府向選民承諾,要徹底打擊走私,清除海關腐敗。他那時也意味深長地問我:你知道這時候入獄,意味著什麼嗎?

  我漸漸明白過來,握著水杯的雙手止不住地發顫,大顆的冷汗沁出來。

  羅茜恰在這時瞟我一眼,眼神冷冷的含著冰霜:「孫嘉遇又不傻,他自己比誰都明白,那天還能腦子進水一樣執意報警,就是故意往死路上撞呢。」

  我受不了她那種淩厲的注視,不由自主垂下視線,但還能感覺到她兩道目光象探照燈一樣,在我身上上下逡巡。

  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個人想著個人的心事,似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羅姐,」邱偉打破沉默,費力地開口,「嘉遇的命在您手心兒裡握著,該怎麼做您就說句話吧。」

  「喲,這話怎麼說的?我可受不起。」羅茜闔起眼睛微微一笑,說得輕描淡寫,但她分明早就在等著這句話。

  「羅姐您在這奧德薩上下的人脈和能力,是個人都知道。您要辦不成的事兒,再沒人能辦得成。嘉遇年輕不懂事,您就念個舊情,抬抬手幫他渡過這個劫吧。」

  我沒有想到,一向有點清高的邱偉,一旦拍起馬屁來也是如此言辭懇切。

  羅茜果然受用,語氣立刻柔軟了許多:「真要把人弄出來,也不是做不成,就是得費點兒勁。基輔那邊呢,有人願意出手幫忙,不過開價高了點兒。」

  「多少您說。」

  「三十萬。」停一停羅茜補充,「現金。」

  「三十萬?我靠!」邱偉倒吸一口涼氣,說話間已經飛快地換算完畢,「那不就是二百七十萬人民幣?媽的真敢要啊,整就一個落井下石啊!」(注:當時人民幣與美金的黑市兌換價為一比八點九)

  羅茜聞言再次沉下臉,「你懂點兒事成嗎?這麼些年你簡直白混了!就算是在國內,撈一個人出來你知道得花多少錢嗎?」

  「我沒那經驗也沒那機會,真不明白,您給指點指點。」邱偉被數落得掛了火,但盡力壓抑著。

  羅茜也很不耐煩,兩條眉毛全豎了起來,「你和孫嘉遇那小子一樣,他媽的一對二百五!這人什麼地位啊?他能開口答應幫忙已經不容易了,你還想和他討價還價去?」

  「那也不能獅子大張口啊。」

  「邱偉!」羅茜拍了桌子,聲音都變得尖厲,「別人看的是我十幾年的面子,你愛要不要,人也不一定非要賺你這筆錢。不過我可提醒你一句,第一次庭訊,就算申請延遲,也拖不過八月底去。」

  邱偉被挫得沒了脾氣,他慢慢別轉臉,「嘉遇的資產全被凍結了,一下子湊三十萬……」

  「那是你的事。」羅茜毫不客氣,「給你們十天時間,湊齊了再來見我。」

  看著邱偉為難的樣子,我忍不住插嘴:「我還有四萬多美金,嘉遇留給我的。」

  只有這筆錢,因為存在地下錢莊,變成奧德薩警方的漏網之魚,依然可以提出款來。

  兩個人一起扭過頭看我,但是表情各異。邱偉一臉無可奈何,羅茜卻是驚異中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嘲笑,

  「哎喲,他對女人還是這麼大方啊?」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邱偉偷偷拽我的衣袖,示意我起身,一起向羅茜告辭:「那我們走了,這就籌錢去,您多費心!」

  「行啊,好走不送。」羅茜坐著不動,但她眼神裡的奇怪表情,又讓我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一直走出很遠,我還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像是依然追隨在身後。

  離開那座豪華得令人窒息的別墅,我們在路邊的速食店停下吃飯。

  「你說說你,怎麼一點兒腦子都不動啊?」邱偉忍不住埋怨我,「打過幾次交道了,羅茜和嘉遇以前是怎麼回事兒你還不明白?在她跟前兒直杵杵地就把錢的事說出來,你不怕她泛酸吃味當場翻臉啊?」

  我低著頭,把手中的杯子轉來轉去,淚珠也在眼眶裡轉來轉去。我不是犯傻,我只是想讓他快點兒平安出來,可我好像總是選錯時機說錯話。

  邱偉看著我,又搖頭又歎氣,最後還是交給我幾個人的聯繫方式,並一一交待:「三十萬咱倆得分頭湊去。這幾個哥們兒你都見過,去了好好跟人說,人家不借也別甩臉,都是將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主兒。」

  我點頭,接過那張寫滿名字和電話號碼的紙,小心折疊起來收進書包。

  邱偉不放心,再次叮囑我:「這借錢的事兒,人借了是給面子,不借也不欠咱的,你可千萬甭發脾氣。」

  我把腦袋點得象搗蒜:「知道了知道了。」

  他看我一眼,想說什麼還是忍下了,雖然忍得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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