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曾有一個人,愛我如生命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
平時安德列很少穿便衣,今天他卻穿了一件黑色高領衫和牛仔褲,普普通通的衣服,翻開標籤估計都是MadeinChina,可穿在他身上十分熨帖舒服。。 陽光下他碧藍的瞳孔仿佛是透明的,一直可以看到眼睛深處。 他坐在我身邊,我們倆都不說話,靜靜望著遠處的人群。 廣場上有人拉起手風琴,六七十年前的舊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紅莓花兒開,人人耳熟能詳,一首接一首,周圍人群慢慢聚攏,有人牽起手跳舞。 「安德列,」最終還是我打破沉寂,「你忙完了?」 「是,可是收穫並不大。」他看我一眼,「他暫時可以安全了。」 安德列沒有說名字,可是我明白他說的是誰。他專門告訴我這個消息,是為了讓我安心,但他並不知道,我才被這個人傷得體無完膚。 我咧咧嘴想笑一下,嘴角的肌肉卻僵硬得象被凍住一樣。 安德列拉起我的手:「來,我們也跳一個。」 我輕輕掰開他的手指:「安德列,我跟你說,對不起,我們只能做朋友。」 不想給他虛假的希望,如此耽誤一個大好青年,是至為不道德的事。 「朋友就朋友。」他仍然拉過我的手,「只要你不避著我。」 「安德列……」我異常不安,欠下別人的巨額情債,將來讓我拿什麼去還?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愛我,可是不能阻止我愛你。玫,我想告訴你,你非常美非常好,男人輕易就會愛上你,別輕易否定自己。」 我的眼眶一下紅了:「安德列,你真傻!」 他看著我微笑,溫柔的笑容象冬日的陽光,溫暖著我冰涼的心口。 這天起我沮喪的心情開始漸漸復原,但我實在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在一個下午找上門來。 她是帶著孩子一起來的。我一眼就認出了她。畢竟長得像她那樣美的女人,實在不多見。 「我叫瓦列裡婭。」她居然說一口相當流利的中文,「那天是個誤會,我想和你談談。」 「我和你沒什麼可談的。」我不想讓她進門。她比我高出半頭,至少一米七五,動起手來我沾不上任何便宜。 可她不肯走,滿臉哀求地看著我,大眼睛裡水霧濛濛,大概是個男人都會被她感動。 我是女人,可以不吃這一套,硬著心腸準備關門,轉眼看到她手裡牽著的孩子,雪白的小臉蛋在寒風裡凍得通紅,我頓時心軟。 平日最見不得老人孩子吃苦,終於放她們母子進來。又從廚房角落裡翻出一瓶巧克力粉,沖調完兌上小半杯涼水,試了試溫度才交在孩子手裡。 「有話請說。」我離她遠遠地坐著,態度冷淡。 其實她並沒有口出惡言,我也不想太過份,整件事裡她應該也是受害者。 她摟著孩子的肩膀,躊躇很久,這樣開始她的故事:「我十七歲生下伊萬,他父親失業,很長時間找不到工作,喝醉了就回家找我們母子出氣。」 我一愣,立刻坐直身體。這麼說,那孩子並不是孫嘉遇的骨肉? 那叫做伊萬的孩子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捧著熱巧克力一口一口小心喝著。纖秀的五官繼承了母親大部分的美貌,皮膚白得幾乎透明,卻有著深棕色的頭髮和眼珠。正是這深色的頭髮眼睛,讓我誤會他是混血兒。 「我沒有辦法,只好把伊萬交給母親,四年前跟著雞頭從家鄉出來。」 我瞟她一眼。 她很敏感,笑笑說:「沒錯,就是『雞頭』,你們中國人都這樣稱呼他。他把我介紹給孫,我跟了孫六個月。他對我很好,可是我很不快樂。有很多解決不了的問題,」她有些羞澀,停了停才繼續,「你知道,有生理上的原因,也因為這個城市沒有我的朋友,那時候孫的俄文也不好,我們每天說不了幾句話,我很寂寞。」 我沉默一下,然後說:「我明白。」 「我和孫說,我不想再呆在奧德薩了,我想念我的伊萬。他什麼也沒說,給我一筆錢讓我走。我回了小城,伊萬的父親依舊找不到工作。錢花完了,他變本加厲地打我,幾次我差點被他打死,只能回來找孫。」 我怔住,看上去她並不象吃過苦的人。 瓦列裡婭低下頭,眼圈有點泛紅:「孫幫我在七公里市場開了個商店,帶著我找他的朋友上貨。靠這個商店,我才能養活伊萬和我自己。」 「伊萬為什麼叫他爸爸?」她淒惻的神情,讓我無條件相信了她,但對那幾聲爸爸,依然耿耿於懷。 她苦笑,把伊萬的身體扳過來面對著我。 我叫他:「伊萬?伊萬?」 那孩子仿佛沒有聽見,視線轉到一邊,並不看我。 我狐疑地看向他的母親。 瓦列裡婭笑得淒苦:「自閉症。」 如醐醍灌頂,霎那間我明白了一切,自閉症,又是一個拒絕與世界交流的孩子。 「兩歲的時候發現異常。」她摸著伊萬的頭髮,美麗的臉上有無限哀傷,「可是很奇怪,他只和孫親近,追著他叫爸爸。」 「他父親呢?」握著伊萬的小手,我相當惋惜。 「兩年前就死了,死於酒精中毒。」她的聲音裡沒有任何感情。 「哦,真遺憾。」我不知說什麼好。 臨走時瓦列裡婭告訴我:「車禍時氣囊雖然彈出來,孫還是受到極大的震盪,昏迷了兩個小時,醒了一直在找你,可是你不肯接電話。」 我詫異地問:「車禍怎麼發生的?」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