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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就算你沒有做好跟家裡人說的準備,也不妨礙我們先去登記。小冬,我不想再失去你。」

  「二哥,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好不好?」小冬掙開他的胳膊,急急地道。

  「我已經諮詢過了,我們是由於父輩的再婚產生的沒有血緣的姻親關係,從法律上來講是可以結婚的。至於小姨究竟是不是姥姥和前夫遺腹子的事,我也早已經調查清楚了,一切都沒有問題。」

  小冬聞言,呆了呆,悶聲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只想知道,二哥你為什麼突然要去登記?是不是家裡人已經察覺到什麼了?」

  孫少晏笑笑,「別緊張,沒有。去給我拿點喝的,口渴。」

  廚房裡,小冬慢條斯理地拉開冰箱,拿出一瓶果汁,緩緩地倒進玻璃杯裡。滿了,溢出來了,滴到地上,電話響了?

  被鈴聲驚動,她恍然回神,連忙拿起抹布清理現場。客廳裡響起腳步聲,孫少晏離開客廳,走進臥室。

  小冬端著果汁走出廚房。

  臥室的門關著,二哥的聲音很低,聽不真切。她心底忽然湧起強烈的不安,站在客廳中央,若有所思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呆呆地站著,腦子裡一片混亂。

  後來,她把果汁放在茶几上,回了自己的房間。再後來,她聽到二哥出門了。之後,直到她睡著,二哥都沒有回來。

  清早,鬧鐘響起,小冬翻了個身,不耐煩地按掉。三秒鐘後,她忽然從床上坐起來,掀開被子,直奔二哥房間。

  房門開著,床上沒有睡過的痕跡。門上貼著一張紙條——小冬,我有事晚上不回來,上班前記得吃早餐。

  糟糕的清晨,影響人一整天的心情。

  剛剛坐定,小冬就看到李默跟班裡的幾個同學一起走了進來。因為被一根柱子擋住,所以李默沒有看到她們。

  本來李木魚跟李默說好,中午要來接他一起吃飯,卻因為臨時有事兒爽約了。

  李默有點擔心。最近小爸的心情相當不好,會不會是哮喘又發作了?每天早晨出門前,他都不忘翻開小爸的公事包,看看藥有沒有放在裡面。

  事實證明,李默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李木魚的爽約正事因為哮喘發作。索性並不嚴重,有藥在身邊,當學校老師把他送到醫院時,他的症狀已經緩解了許多。

  檢查完,時間尚早,他想去學校接李默吃飯,卻意外地在醫院門診大樓裡碰到了孫少晏,以及偎在他身旁、額頭上纏著碰帶的陌生女人。

  孫少晏看到他,臉色明顯一變。李木魚皺皺眉,面無表情地走廊過去。

  「少晏,很久不見,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你。」

  「你怎麼在這裡?」孫少晏不著痕跡地推開馮丹,淡淡地道。

  「拿點藥。你陪親戚來看病?」李木魚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在說到「親戚」二字時,語速有意放緩。

  馮丹察覺到二人之間悄然彌漫開來的火藥味,於是發放地接口道:「你好,我叫馮丹。」

  李木魚沒理會她,在跟孫少晏的眼神交流中,目光裡多了幾許不加掩飾的銳利和嘲諷,「原來不是親戚,我還以為又是你老家來的表妹。」

  孫少晏眯起眼睛,口氣相當不善,「她是故友的妹妹,親人都不再本地。」

  馮丹一聽,嘟起嘴,大大的杏眼裡登時水霧彌漫,看起來委屈不已。

  李木魚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嗤笑道:「是嗎?看來你這位故友跟你的關係實在是非同一般,連妹妹都對你如此依賴。」

  「這些與你無關。」

  「當然,我對你故友的妹妹一點都不感興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晚上倒是想約你妹妹共進晚餐。」

  孫少晏的臉色驀然下沉,「馮丹你自己回去,我跟他有事情要談。」

  「少晏哥,我?」

  「回去!」

  黑色奧迪,藍色淩志,一前一後進來儷池私人會所的停車場。兩人都是這裡的會員,迎賓小姐彬彬有禮地詢問了他們需要的服務後,引著他們來到了寧靜閒適的江南雅舍。

  二人臨窗而坐。

  初冬的陽關透過紅木窗格灑在室內的青石地面上,散著些許微涼的冷意。李木魚遣走了準備烹茶的茶藝師,脫下西裝外套,卷起襯衫袖子,拿起小爐上燒開的熱水燙洗著茶具。

  一連串嫺熟的動作下來,幽靜的雅舍裡飄起了淡淡的茶香。碧色的液體緩緩注入精緻的紫砂茶盅,他端起一盅遞給對面之人。

  孫少晏接過,輕啜。溫熱入腹,寒氣漸散,臉色亦不復方才的清冷。他放下茶盅,打破沉默,道:「有些事情總是要坐下來談清楚的。」

  李木魚笑,飲盡杯中茶之後,緩緩接口,「有些事情,恐怕是說不清楚的。」

  孫少晏顯然並不贊同他這種說法,挑眉道:「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徹底放棄。」

  李木魚淡然自若地搖搖頭,「我只是不喜歡強求。在你我這場仗中,沒有輸家,亦沒有贏家,所以談不上誰放棄了,誰得到了。」

  「我不是來跟你參禪的。」

  「那我們就換一種更通俗的談話方式好了。我想,今天你陪故友的妹妹去醫院這件事,小冬一定不知道。」

  孫少晏面色僵了僵,習慣性地想點煙,卻發現煙忘在車上。

  「小冬有沒有告訴你,儘管我被她拒絕了兩次,可我卻給了她三次機會。」

  孫少晏有些意外,「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並不認為你跟小冬能有什麼結果。終有一天她會發現,她作出的選擇帶來的後果是她所無法承受的。那時候,能讓她安心痛苦盡情發洩的地方,絕對不會是你的懷抱。」

  「是嗎?」孫少晏笑得毫無溫度,「那就讓我來證明你錯得究竟有多麼離譜。」

  「口舌之爭毫無意義。小冬不是能夠為愛不顧一切的女人——也許她曾經是,正因為她嘗試過那種一無所有、被世界所拋棄的滋味,所以,她絕對沒有足夠的堅強去再一次挑戰這種痛苦。」

  「你說得沒錯,口舌之爭確實毫無意義。你只需要明白一點,小冬的事,與你無關。」

  「這麼說,你是有十足的自信能夠替小冬擔下那些她承受不起的痛苦了?我看未必,那個叫馮丹的女人,看你時柔情萬種,看我時卻立刻洩露出眼中難掩的銳氣。這種工于心計自以為是的女人,是最不該招惹的。她不是小冬能夠應付的,我看你對她,似乎也很是忌憚。」

  孫少晏被他撩撥得心頭陣陣火起,言語間卻不動聲色,仍舊淡漠,「很快,她握在手中籌碼就會徹底消失。」

  「籌碼?我大概能猜到那是什麼。少晏,你有沒有想過,假如有一天,小冬的父母逼她在親情和愛情之間做個二選一的抉擇時,她會怎麼做?」

  李木魚的話,徐徐緩緩地、不溫不火地凝聚起來,幻化成無影無形的冰淩,狠狠地紮進了孫少晏的胸口,不見血,卻令人窒息。

  孫少晏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盅。冷掉的茶,清香不再。還未送入口中,五指關節忽然毫無徵兆地開始刺痛。孫少晏手一抖,茶盅打翻在地。刺痛不斷加劇,他稍稍活動了一下手指,臉色霎時間蒼白一片。

  「你的手怎麼了?」李木魚注意到他的異常,起身走到他身旁,語氣舒緩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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