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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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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窘得無以復加,慌亂中,靈光一閃,急急地道:「五星級酒店的餐巾,品質確實不一般啊……」 恨啊!話一出口,小冬頓時更加窘迫。 也許是歪打正著,她這個冷得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冷笑話,竟然莫名其妙地沖散了空氣中劍拔弩張的緊張感。隨著主菜上桌,氣氛漸漸正常起來。 人不可貌相看來有幾分道理。 席間,肥婆談興很高。經她一說,小冬才知道,原來最近幾年蓬勃發展起來的專賣烤翅的連鎖速食店——「香辣好滋味」竟然是她的企業。說到激動處,肥婆還從包裡掏出一大遝餐券分發給眾人。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竟連小冬都沒落下。 好不容易熬到侍者來收走餐盤,小冬如釋重負,琢磨著終於可以散席了。沒想到馬汀一揮手,侍者立刻送上了早已準備好的紅酒,一次倒進每個人杯中。 禿頂興奮了。剛才上主菜的時候沒有酒,他還以為再開三瓶是隨便說說的,白白鬱悶了半天。看來好東西果然都是用來壓軸的。 小冬看到馬汀又準備張羅大夥兒乾杯,終於忍不住了。她推來椅子走到孫少晏身後,彎腰貼在他耳邊,低聲問道:「二哥,我要怎麼做你才能不喝?」 馬汀對她的舉動並未感到意外,放下酒杯,隨手拿起剛才收到的雞翅優惠券,饒有興致地研究起來。 肥婆見他如此感興趣,頓時拉開了話匣子。 禿頂被晾在一邊,心裡憋得慌,總想找點話說。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掏出一根遞給坐在對面的李木魚,「兄弟,來來來,煙酒不分家。」 李木魚笑笑,「我不抽煙。」 肥婆似乎很瞧不慣自家老公那副嗎、窩囊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她越看越委屈,越看越不忿。為什麼優秀的男人眼裡只有平庸的女人?為什麼優秀的女人卻偏偏嫁給了牛糞一樣的男人? 「李先生,今晚為何不帶太太一起來?」 「我還沒結婚。」 肥婆愣住,不解。 小冬一臉鬱悶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馬汀適時欣賞完了雞翅優惠券,招呼大家舉杯暢飲。 小冬陷入沉默,不顧李木魚的阻攔,機械地往肚子裡灌酒。 上佳的法國紅酒,就這麼一杯杯比啤酒還不如地輪番灌進眾人的肚子裡。格調高雅的法國餐廳裡沒頭腦這一桌的氣氛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冬一小時內去了三次洗手間。心裡本就憋屈,再加上酒勁上湧,頭又暈又疼。她晃晃悠悠地站在洗面池前,擰開水龍頭嘩嘩地往臉上潑水。她覺得自己的臉好像著火了,越來越燙,這麼潑涼水都熄不滅。 第三十章 天堂還是地獄 當小冬踩著軟綿綿的步子,第三次從洗手間回到座位時,馬汀正準備讓侍者再開一瓶吧、紅酒。 第幾瓶了?小冬不知道。她一把抓住馬汀的胳膊,傻乎乎地湊到他跟前,「開一瓶……開一瓶哪夠!多……多開幾瓶……我今天就……就陪二哥喝個夠……」 孫少晏揮退侍者,掏出房卡交給馬汀,「你送小冬上樓,她喝多了。」 馬汀笑容可掬地跟肥婆夫婦道別,拉著小冬的胳膊正想扶她起來,卻被她狠狠地甩開。剛才喝了李木魚遞過來的冰水,小冬的神志清醒了不少。她推開椅子,緩緩走到孫少晏身邊,彎下腰,貼近他的臉,瞪大眼睛認真地看著他,「二哥,你今晚喝得盡興嗎?」 失去了唇膏的遮掩,就算孫少晏沒戴眼鏡,也清晰地看到了她嘴唇上的咬痕。他不怒反笑,緩緩地道:「你說呢?」 李木魚似笑非笑地注視著這一幕。他從錢包裡掏出信用卡和身份證交給侍者,低聲吩咐他去前臺開一間套房。 肥婆的眼睛裡染滿了八卦的光芒。她的禿頂老公顧不得這些,毫不客氣地把瓶中殘餘的酒全部倒進自己杯子裡。 小冬撐著桌子,俯下身跟孫少晏面對面地僵持著。小冬很少會有這樣的舉動,她在二哥面前,大多時候都是習慣性地順從,因為她知道二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可今晚不同,她實在無法認同二哥明顯是在愛鬧彆扭的幼稚舉動,不管為什麼,不管針對誰,她都無法認同。 「讓馬汀帶你上樓,我有事跟楊太太談。」孫少晏握住小冬的手腕,隱隱發力,身子僵得繃直,任誰都看得出這二人之間彌漫的劍拔弩張的氣氛。 小冬倔強地抿著嘴,暗自用勁,想掙開他的鉗制,無奈他卻越握越緊。 肥婆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兩人,臉上泛出的油光弄花了精心勾繪的眼線,暈染開來,下眼皮上黑糊糊一片,看起來頗有煙熏妝的效果。 剛才離去的侍者去而複返,把證件、信用卡和兩張房卡交給李木魚。李木魚從錢包裡抽出一張鈔票放在上侍者的託盤裡,隨後站起身,走到那對暗自較勁的兄妹旁邊,淡聲道:「少晏,你腿不方便,我帶小冬上樓吧。她確實喝多了。」 小冬趁孫少晏注意力分散的短暫瞬間,俐落地把自己的手腕解救出來,白皙的皮膚上浮現出一道淺色的勒痕。李木魚二話不說,牽起她的手大步走出餐廳。 馬汀遙望著他們二人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 電梯緩緩上升,小冬覺得自己好似踩在雲彩上,騰雲駕霧般浮在半空中。陣陣眩暈襲來,她痛苦地蹲下身子,抱著膝蓋蜷在角落裡,胃裡排山倒海般翻湧。 李木魚抬頭看了一眼不斷變換的數字,轉身彎腰把她整個人打橫抱起。下一秒,電梯停住,到達了指定的樓層。 小冬覺得自己好像飛了起來,耳邊傳來陣陣陌生的心跳,平穩而有力,奏出安撫人心的韻律。 打開房門,李木魚抱著小冬直奔臥室。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小冬卻仿佛失了支撐,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她頓覺生不如死。 李木魚走進洗手間,從架子上取下條毛巾用冷水打濕。 感受到臉上傳來的清涼,小冬眨眨眼,腦子稍稍清醒。李木魚坐在床邊,把毛巾折起來搭在她額頭上。雖然他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可小冬卻異常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眼睛裡流露出的溫柔。 這種溫柔的注視,久久定格在她腦中。不知怎的,兩行溫熱的液體緩緩順著眼角滑落,心裡有些壓抑許久的情緒倏然間不受控制般釋放出來。很快,枕頭上便現出了兩攤不規則的水漬,好似兩顆被擠壓得變了形的心。 李木魚從床頭抽出張紙巾擦去她眼角的淚水,聲音裡染著和煦的笑意,「眼線都哭花了,以後還是不要化妝了。」 小冬哼哼兩聲,搶過他手裡的紙巾在臉上胡亂抹了抹,努力聚集起散亂的思緒,垂著眼皮低聲道:「李木魚,你不用對我這麼好。我不行的,真的不行。」說完,她翻身把臉埋進蓬鬆柔軟的枕頭裡,毛巾順著床沿滑落。 靜默了半響,李木魚緩緩站起身。剛要邁步,襯衣下擺卻被人從身後拽住,悶悶的聲音從枕頭裡傳出,「對不起……」 又是半響的沉默。 小冬緩緩鬆開手,胳膊垂在床邊,整個人已經進入半昏睡狀態。她似乎聽到腳步聲漸遠,過了一會兒,費力地撐開眼皮,房間裡只剩下她一人。 牆角的落地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米色調的臥室裡,處處透著寧靜溫馨的氣息。 她閉著眼睛,心裡卻越來越空,越來越惶恐。好像有無數隻手在揮舞著,想抓住些什麼,卻又什麼都抓不住。也許是剛才的眼淚帶走了體內的酒精,獨處的空間裡,她的視線漸漸清晰,偏離軌道的思緒絲絲縷縷的回歸本位。 困意漸漸散去,她坐起身,茫然四顧。令人厭惡的陌生感,擾得她只想迅速逃離這裡,逃離這個混亂不堪的夜晚…… 李木魚重新回到房間時,小冬正站在洗手間裡對著鏡子發呆。她臉上佈滿水漬,洗去妝容的面孔上,點綴著因酒精作用而浮現的兩抹紅暈。 「他們都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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