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111)_藍鳶星

一一一

　　孫少晏嗯了一聲。小冬一臉不以為然，「你肯定是準備先斬後奏——三姨八成不知道。」

　　「這幾天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嗯？」話題一轉。

　　突如其來的問題把小冬弄了個措手不及，她偎在他身側，想了想，避開問題，笑著說：「你不也沒給我打電話？」

　　「我只是不想逼得你太緊。」

　　「這麼大的事，我有點猶豫也是正常的。你說是吧？」小冬笑眯眯地應對著，悄悄掩飾著心底的慌亂。

　　「嗯，正常，太正常了。」孫少晏淡淡地道。

　　「二哥……」

　　話未說完，便被敲門聲打斷。

　　小冬條件反射似的跳下床，腳剛沾地，門就開了。馮丹笑顏如花地立在門外，柔聲道：「阿姨讓我喊你們吃飯。」

　　二人齊力把孫少晏扶到輪椅上。

　　偶然間的視線相對，馮丹對小冬報以簡單的微笑。那雙漂亮的杏眼寧靜清澈，倒讓小冬亂了陣腳，怎麼都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客廳裡，老老少少其樂融融地坐在餐桌前。

　　晚餐很豐盛，三姨興致頗高，跟馮丹說了好些自家兒子小時候的事情。

　　孫少晏默默地吃著，間或給小冬的碗裡夾些青菜。三姨見狀，總要補上一句：「少晏，丹丹是客人，你可別怠慢了人家。」

　　這種氣氛，實在令人很難提起胃口。馮丹對孫少晏的差別對待倒是不怎麼在乎，有說有笑地把老太太哄得很開心。拋開馮琳，單純看著眼前的光景，小冬實在無法對馮丹生出任何惡感。面對三姨開懷的笑顏，小冬心裡一遍遍問自己，選擇跟二哥在一起，究竟是對，還是錯。

　　她機械地扒拉著碗裡的飯，腿上忽然一熱，下意識地低頭，看見二哥的手正輕輕搭在她腿上。他修長的手指很舒展，透著安穩人心的氣息。

　　小冬笑笑，摒去腦子裡的雜念，夾了塊魚放進三姨碗裡。

　　「小冬啊，週末怎麼也不回你爸媽那兒看看？昨天你媽還打電話跟我抱怨，說你當上年級主任，忙得連爹娘都顧不上了。」

　　小冬咽下嘴裡的飯，心裡直發虛，敷衍著解釋道：「初三教學任務比較重，而且三姨你也知道，我媽最近因為我的個人問題已經快走火入魔了。」

　　「你這個孩子，」三姨舉起筷子敲敲她腦袋，「總這麼拖著，什麼時候是個頭？身邊明明有好男人，你偏偏不上心。」

　　小冬心裡哀號不已，很後悔把話題牽扯到自己身上。看這架勢，三姨又要開始嘮叨了。

　　「媽，你再這麼嘮叨，以後小冬連咱家也不敢來了。」孫少晏適時插話。

　　馮丹跟著道：「阿姨，感情的事急不來的。現在的女孩結婚都晚著呢，我們公司三十歲了還單身的，多得是。」

　　三姨一聽，連忙說：「丹丹，可千萬別學她們。碰上合適的物件，該結就得結。兩個人在一起才有個家的樣子，等你們有家了，就知道老人這些話裡的意思了。」說完，她別有含意地掃了孫少晏一眼，示意他說點什麼。

　　「我吃飽了。」孫少晏神色淡然，放下筷子，乾脆利索地說。

　　馮丹連忙起身走到他身後，「少晏哥，我送你回房。」

　　小冬坐著沒動，三姨笑眯眯地目送馮丹推著少晏走進臥室，「小冬，你覺得丹丹這個女孩怎麼樣？」

　　「不錯啊。」

　　「我能看出來她喜歡少晏，就是不知道少晏心裡怎麼想。有空你幫我探探他的口風。」

　　小冬吃掉碗裡最後一粒米，低著頭琢磨了一會兒，道：「三姨，我覺得她跟二哥不合適。」聲音不高，聽起來也是很隨意的口吻，可她平放在腿上的雙手卻在微微發抖。

　　這一次，小冬實在無法順著三姨的心意說出他們很合適之類的話。再這麼拖下去，事情只會更難收場。

　　三姨臉色沉了沉，半天沒說話。

　　小冬緩緩站起身，默默收拾著桌上的碗筷。

　　臥室的門關著，馮丹沒出來。

　　「小冬，你們年輕人談感情太由著自己的性子。適不適合這種事，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斷定的。結婚過日子，牽扯的，不僅僅是兩個人。」

　　廚房裡，小冬埋頭洗碗。

　　三姨的話裡透出的意思，她再清楚不過了。這是給她打的預防針，甚至可以說是警告。

　　其實想想不難理解，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實在不難發現她跟二哥之間的不尋常。三姨對馮丹的異常熱絡，想來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人言可畏，三姨對這四個字的理解，遠遠超出常人。新婚之夜的不潔之身，這樣的事情發生在那樣的年代，三姨當年承受的輿論壓力可想而知。小冬不知該怎麼去說服她，抑或說，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去說服她接受這樣一段染著「亂倫」色彩的感情。

　　這麼多年，三姨一個人苦撐著這個家，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二哥身上。苦苦培養出來的兒子跟自己疼愛了二十幾年的外甥女，這樣的組合，對一個孤獨的老人來說，太殘忍了。

　　「小冬，你的手機響了。」三姨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小冬應了一聲，擦乾手上的水，匆匆走出廚房。

　　臥室的門依舊緊閉。

　　「喂？」

　　「冬子，在哪兒呢？」

　　「薇姐啊，我在三姨家。有事？」

　　「有時間嗎？我在酒吧碰到葉南了，一起出來聊聊？」

　　「好啊，在哪兒？」

　　「我過去接你吧，你準備準備。」

　　「嗯。」

　　掛了電話，小冬走進廚房把剩下的碗筷洗完，跟三姨告別後，急匆匆地出了門。

　　齊薇果然不愧是她最好的朋友，總是能在她鬱悶到想撞牆的時候適時出現，英姿颯爽地拯救她於水火之間。

　　騎著白馬的女騎士，手裡沒有送給公主的玫瑰，倒是馬鞍上懸著兩箱啤酒……小冬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這樣一幅搞笑的畫面，倒是很符合齊薇的風格。

　　葉南說，這間酒吧是她的朋友小K經營的，所以沒事的時候，她喜歡來這裡打發時間。

　　包廂裡，小冬坐在葉南對面。端詳著那張面孔，怎麼看都不像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三十多歲的女人，內斂入骨的優雅和理性，讓人心底生出股莫名的渴望，渴望像她那樣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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