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82)_藍鳶星

八二

　　電視裡，推銷電動拖把的美女直銷員不見了。螢幕上是一對男女在漫天飛雪中深情相擁，看起來像前陣子各大頻道強力宣傳的某偶像劇。

　　她對這類電視劇向來不感興趣——真空的童話世界，不食人間煙火的愛情，無視一切只為愛而生的男男女女。十六歲時，她覺得這就是浪漫；二十六歲時，這一切在她眼中，已然變成了毫無意義的搞笑。當看到男主角瘋狂搖晃著女主角的肩膀，第八次悲痛欲絕地嘶吼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用你的愛來傷害我」時，她終於忍無可忍，果斷地按下OFF鍵。

　　翻開檯曆，開學日期一天天逼近了，教案還沒準備好。

　　坐在寫字臺前，盯著備課本發了半天的呆，一個字也沒寫出來。

　　狀態有問題！洗個澡也許會清醒一點。

　　剛脫掉衣服，客廳的電話響了。

　　孟小冬飛速沖出臥室，以為是二哥良心發現。

　　「喂，表姐啊……」

　　唉，一聽這聲兒，頓時興致全無。

　　「嗯，找我有事？」

　　「沒事不能找你啊。」

　　「……」

　　「下午陪我逛街吧？過幾天我準備回家一趟，想給家裡買點東西。」

　　「還挺有孝心。不過，我下午有事。」

　　「別啊，你最瞭解我爸的心意，來幫我參謀參謀唄。」

　　孟小冬猶豫了一會兒，「幾點？」

　　「半小時後，我開車到你家樓下。」

　　「嗯？開車？你開誰的車？」

　　「馬汀把他的寶馬給我開了啊，敞篷的，到時候我帶你爽爽。」

　　孟小冬翻眼望著天花板，很無語。

　　「行了，等我到你家樓下給你打電話。打扮漂亮點兒啊，到時候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

　　「朋友？誰……」

　　話還沒說完，電話已掛斷。

　　一失足成千古恨！

　　站在車邊，孟小冬悔得腸子都青了。

　　劉小琴所謂的朋友，竟是給她介紹的相親物件——新近加盟公司的年輕設計師，前途無量的四有新人。

　　「蘇笑，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就是我表姐孟小冬。怎麼樣，是不是符合你的一切要求？溫柔賢慧清秀高挑膚色白皙黑髮飄飄。最關鍵的，她二十六歲，你二十三歲，連你渴望的」女大三，抱金磚「的條件都具備了。你說，你怎麼謝我？」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那個叫蘇笑的男孩笑嘻嘻地伸出手，絲毫不顯局促。

　　「你好。」孟小冬隨便跟他握了一下，禮節性地問好。

　　「劉小琴，你跟小冬真的是表姐妹？」蘇笑突然問。

　　「沒錯。怎麼了？」劉小琴不解。

　　「不像，你倆的氣質可真不像。」蘇笑撫著下巴，視線在她二人身上來回掃過，嘖嘖道。

　　「那你說，誰的氣質好？」劉小琴笑得頗自得。孟小冬覺得，像劉小琴這麼芙蓉地活著，其實也挺好。

　　「這個啊，我說真話吧，你肯定得翻臉。和諧社會，我就啥也不說了。」

　　「你！」劉小琴瞪他一眼，也不答理，拉開車門招呼孟小冬小車。

　　雙門跑車，後排座位非常窄。蘇笑很有紳士風度，主動讓出副駕駛位，手長腳長地蜷在後面，看起來很滑稽。

　　孟小冬把座椅往前調了調，儘量讓後面的空間顯得不那麼局促。蘇笑從後面探過頭，很開心地跟她說謝謝。

　　孟小冬沒說什麼，系上安全帶，盯著窗外出神。

　　蘇笑這個名字她聽二哥提過，據說是前不久剛進公司的很有才華的新人。比他的才華更令人矚目的，是他的家世。二哥平時對他頗多照顧，這是直接來自董事長的指示。她本來對這個人印象一般，以為不過是個有錢的二世祖。見到真人，倒有些意外。很陽光很帥氣的面孔，眼神很乾淨，縱然有些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卻看得出，他在刻意收斂。這種鑽石金龜是劉小琴的最愛，她實在沒有理由把他介紹給自己。

　　一路上，蘇笑拉著孟小冬問了很多孫少晏的事，崇拜之情溢於言表。孟小冬對他印象不壞，挺真性情的一個大男孩。

　　本來說去逛街，可劉小琴卻把車拐進了花園道上的名典咖啡廳。

　　「下車！馬汀交給我的任務順利完成，剩下的，是你倆的事了！」

　　「什麼意思？你不是要去買東西嗎？」孟小冬困惑不解。這事怎麼扯上馬汀了？

　　「表姐，我就是負責牽線兒，具體怎麼回事，你問蘇笑吧，讓他給你解釋。我還趕著赴約會呢！」

　　「……」

　　「小冬，走啦，進去喝杯咖啡，我絕對有問必答！」蘇笑樂呵呵地探過身子，解開了她的安全帶。

　　優雅的鋼琴曲，浪漫的午後時光，很適合約會的地方。

　　這種氣氛，明顯不適合孟小冬。

　　蘇笑問她喝什麼，她說冰水。蘇笑說冰水是免費的，她說那不更好。蘇笑琢磨了一會兒，點了一杯藍山，一杯薰衣草茶。

　　服務生走後，倆人面對面坐著。孟小冬開門見山，「劉小琴是我表妹，根據我對她的瞭解，她絕對不會無聊到幫我介紹物件的地步。這件事跟馬汀有什麼關係？」

　　「不要急不要急，聽我慢慢道來。」蘇笑雙手托著腮幫子撐在桌上，語調頗誇張。

　　孟小冬笑笑，做洗耳恭聽狀。

　　蘇笑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徐徐道來，「這事是這樣的。最近我爸突然發現我都二十三了，是時候談戀愛了，於是指示我媽幫我物色對象。我一聽就急了啊，我跟我媽說，您老那眼光還停留在梳著倆大辮子，穿軍裝唱樣板戲的年代，可我是學設計的，眼光前衛著呢。您老滿意的對象，在我眼裡那不得直追古董級別了？所以我的個人問題，還是我自己想辦法解決好了。我媽聽了吧，倒也沒為難我，只跟我立了幾個擇偶規矩：人要善良厚道，家世要乾淨清白，職業要嚴肅正經，氣質要溫雅端莊。不要濃妝豔抹的，不要頭髮染成假洋鬼子的，不要香水味兒二裡地外都能聞到的，不要說話嗲聲嗲氣的，不要眼裡只有自己的，不要花錢如流水的，不要好吃懶做的，不要水性楊花的，不要年紀比我小的，不要……總之就是一堆的不要。我琢磨了一下，要是嚴格按照我媽這標準吧，符合她要求的兒媳婦唯一可能存在的地方，就是醫院婦產科的嬰兒房。我去那兒直接訂一個，自己著手照著她老人家的標準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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