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55)_藍鳶星

五五

　　「幹什麼壞事了，嗯？」毯子滑落，孫少晏拿起遙控器關掉空調。

　　「意外，純屬意外！我能幹什麼壞事啊。」孟小冬盤腿坐在他身邊，眼神四處亂飛，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慌亂。

　　這些日子被表妹折騰得有點反常，竟會夢到她陰魂不散地在自己耳邊嚎什麼「戀兄」！荒謬啊荒謬！

　　「去洗個臉，我幫你收拾收拾。時間差不多了。」

　　孟小冬嗯了一聲跳下沙發，拖鞋都沒顧上穿，就赤著腳大步流星地直奔洗手間。其倉皇程度，媲美過街之鼠。

　　孫少晏點了根煙，默默坐在沙發上，嘴角掛著一抹笑，極淡，極飄忽。眼神黯去，不復剛才的灼灼耀人。唇色更淺，膚色更白，映著燈光，血管幾欲可辨。

　　安靜的客廳，只有滴答滴答的鐘擺響聲。巨大的落地窗外，厚厚的陰雲遮蔽了天空，透不進一絲曙光。

　　洗手間裡，孟小冬磨磨蹭蹭地擰開水龍頭。

　　盛夏，涼水澆在臉上感受不到絲毫冰爽，濕答答的，滲進毛孔，好似汗液回流，悶得讓人心煩。

　　剛才的夢境打亂了她心跳的節奏，惶然間，她努力回想，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二哥的存在變成了習慣？想來想去，想不出頭緒。存在腦海中的記憶片斷，反復重播，每一段，都毫無例外地閃出二哥的身影。就算他在義大利馬蘭歐尼學院修碩士的那兩年，MSN上，每天也總會出現他的身影。

　　兩年，二哥游遍歐洲。兩年，她隨著幾千張風景照一起，足不出戶地，跟二哥一起游遍了歐洲。

　　可惜，那時候她最期待的，卻是每天的語文課。

　　表妹的話，再次響起。

　　戀兄嗎？她搖頭。這種戀，也許可以理解為歷經時間洗練的親情累積。這種戀，與愛情，存在于兩個完全不可能相交的並行空間。如果哪天二哥玩累了，安下心來找個女人步入婚姻殿堂，她想，自己一定會笑著送出白頭偕老的祝福，一定會。

　　失落嗎？對著鏡子，她問自己。

　　咚咚咚……

　　「小冬，開門。二十五分鐘，不管多大的臉也該洗完了。」

　　二哥的工作室裡，整面牆的鏡子前，孟小冬坐在轉椅上，乖乖聽候他擺佈。

　　期間，齊薇給她來了條短信——

　　冬子，別怪我！姐姐我也鬱悶啊。老太太放話了，今天我要是不陪她去念經拜佛，她的心臟病鐵定得發作。你別笑，她老人家就有這本事，發起飆來肯定能把自己幹到醫院去。婚禮的程式昨晚我都跟你說了，你就跟著新郎新娘溜達溜達就行了，啥也不用說。其他的事我全交代給孫美人了，有他在，你什麼也甭操心。行了，不說了，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白色及膝小禮服，露肩設計，流光縈繞的水鑽肩帶環過脖頸，鎖骨的性感，淋漓盡展。腳下是三分跟的銀色涼鞋，精巧的系帶繞過腳踝圈圈纏繞，與水鑽肩帶遙相呼應，簡約清爽，不失隆重卻又不顯鋒芒。妝容淡雅，弧度柔和的卷翹睫毛，淡色腮紅粉色唇彩，配上精心打理的微卷長髮……二哥修長漂亮的手指，似童話中神奇的魔棒，時光倒轉，鏡子裡的自己，看起來像個公主。

　　合理的自戀，有益身心。

　　「這是木頭挑的衣服？」孫少晏坐在高腳椅上盯著鏡子裡的她，神色淡漠。

　　「嗯。」

　　沉默了一會兒。

　　「挺有眼光。」

　　嗯？

　　「難得啊，」孟小冬轉過身，笑眯眯地望著他，「二哥，我可很少聽你稱讚別人挑衣服的品味。我以為這是你們做設計師的特有的職業優越感呢。」

　　孫少晏站起身，揉揉肩膀，瞄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時間差不多了，我去換衣服。」

　　「你也去？」

　　「嗯。」

　　「你今天不是要面試公司新進的模特兒嗎？」

　　「記得還挺清楚。」他笑笑，「馬汀調回來出任公司亞洲大區的總裁。設計師出身的他，做這點事，綽綽有餘。」

　　「啊！他不是一直負責你們公司在歐洲的業務嗎？」

　　「以後要接他爹的班兒，這是必須的歷練。」

　　七點鐘。

　　一切就緒。

　　出發前，在地下停車場碰到了公寓的保安。孟小冬見過他很多次，這人非常敬業，幾乎每次來都能看到他拎著警棍四處溜達的身影。

　　「孫先生，早啊。」

　　「早。」孫少晏沖他點點頭，牽著孟小冬的手從他身邊擦過。

　　本來一切正常，誰知……

　　洪亮的大嗓門兒響起，「孫先生，祝你們百年好合啊！」

　　兩人的步子齊齊僵住。

　　孟小冬抬頭看看孫少晏，只見他眼睛眯起，竟然在笑……

　　「二哥！」孟小冬無奈，刻意加重了聲音，成功地把保安大哥炸回原地，「二哥？」

　　孫少晏不語，只是牽著她的手，笑得好不得意。孟小冬拼命想甩開他的手，努力，再努力，仍然未果。

　　「對不起對不起，我看你們手牽手，又穿得這麼正式，還以為二位也準備趕今天這個十年不遇的吉日去註冊結婚呢。實在是不好意思，你看我這張嘴……」

　　「十年不遇的吉日？」孫少晏突然插話。

　　「沒錯，光咱樓裡就有兩對兒準備今天去登記。我大姨子的外甥還趕在今天辦婚禮，中午我請了個假要去喝喜酒。」保安大哥一邊說，眼珠子一邊在他倆身上來回打量，神色頗為狐疑。

　　孟小冬一聽，立馬順竿兒接話，「我們也正準備去參加朋友的婚禮。他是我二哥，你誤會了。」

　　「啊！你看看這事給鬧的，一順嘴弄出這麼大個笑話。孫先生，實在是對不起。」保安大哥連聲道歉。

　　孫少晏沒說什麼，拉著孟小冬的手再次從他身邊擦過，徒留他滿腹的困惑在心間。

　　「二哥，我來你這兒這麼多次，他難道不知道我是你妹？」

　　「你覺得呢？難道我看到他，還得拉著你過去介紹介紹——你好，這是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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