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月光(36)_藍鳶星

三六

　　「還有什麼問題？」李木魚問。

　　孟小冬想了想，搖搖頭，「謝謝你，我想姥爺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儘管我不認為我們能騙得了他。」

　　李木魚笑，「騙？我以為只有李默這種不成熟的小孩兒才會認為這是騙。」說著，他掃了李默一眼，毫不意外地對上了他那抗議加不甘的眼神，「切！我才十四歲，要是跟你一樣熟，那就完蛋了！」

　　李木魚又笑，「通常你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會承認自己的不成熟。一個年屆九十，耳聰目明的老人，經過了這麼多年的人生歷練，在他眼中早已不存在什麼騙與被騙。晚輩這麼做是出於孝順長輩的一份心意，他需要的，也只是這份心意，其他的，不會過多計較。難得糊塗——這個年紀的長者，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四個字的意義。晚輩的心意，長輩的開懷，李默，你覺得這跟騙有什麼關聯？」

　　一番話下來，木魚兄的形象在孟小冬心裡空前高大起來。以後跟木魚兄見面前應該準備一支錄音筆，隨時把這些富有哲理的詭辯抬杠之詞全錄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木頭，最佳辯手的口才這些年一點也沒荒廢啊，全都招呼到你兒子身上了。」孫少晏慢悠悠地晃進客廳，從頭到腳煥然一新。湖藍色襯衫，淺色修身牛仔，襯得他皮膚愈加白皙，五官更顯精緻，身材分外修長。

　　孟小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嘖嘖稱歎，讚不絕口，「二哥，你絕對是我見過的雄性生物中，最美的一隻！」

　　「我同意。」

　　難得啊，這可是李默第一次跟她站在同一立場上看問題。

　　「好孩子，有眼光！」孟小冬不吝讚賞，換來他白眼一記。

　　孫少晏走到她身邊，對著她的腦袋一頓揉搓，飄逸長髮頓顯梅超風之另類美感。

　　李木魚搖搖頭，起身走到飲水機邊拿起架上的一次性杯子，連灌三杯。

　　孟小冬掙脫了孫少晏的魔爪，跑到他身旁，打開飲水機後面的加熱按鈕，「發燒不要喝冷水。很快就熱了，等一下再喝。」

　　李木魚放下杯子，隨手把垂在她腦門上的幾縷頭髮塞到耳後。他指尖的皮膚擦過她的耳垂，涼涼的，讓孟小冬心跳莫名加速……

　　幾秒鐘後……

　　李問：「臉紅什麼？」

　　孟答：「精神煥發！」

　　「……」

　　「哈哈哈哈哈哈！」

　　李默囂張的大笑沖散了滿室的曖昧與無措，孟小冬理理亂髮，眨眼的工夫，神色恢復如常，「對了，二哥，我今天終於見到那個展陽陽了，就是薇姐那個神秘男友。」

　　「感覺怎麼樣？」

　　「這麼說吧，這種人走在街上，不需要任何理由，讓人看到就想扁！真不知道薇姐究竟看上他哪一點了！」說起此人，孟小冬憤憤難平。

　　孫少晏嘴角溢出一絲淺笑，「齊薇的人生需要點挫折，這不難理解。」

　　「你認識陽陽？」李木魚靠在餐桌旁，言語間有點訝異。

　　「不認識，見過兩次。」那種人的世界，這輩子都不可能跟她有任何交集。

　　「木頭，你認識？」

　　「我也只是見過幾次，他是我一個朋友的親戚。」

　　「真是見面不如聞名！」想起他下車前丟下的這句話，孟小冬就氣不打一處來。

　　「傻樣兒！又不是你男朋友，你生的哪門子氣？」孫少晏沖她擺擺手，「過來，我給你收拾收拾。就你這麵粉臉加熊貓眼被姥爺看見，那還了得。」

　　這時，飲水機的指示燈變綠，孟小冬去兌了杯溫水遞給李木魚，自己磨磨蹭蹭地走到孫少晏身邊坐下。看著茶几上敞開的化妝箱，她心裡直打鼓，「二哥，隨便撲點粉就成。」

　　「要是隨便撲點粉就能拯救你這張臉，我還用得著讓小丁專門把我的工具箱送過來？」

　　孟小冬嘿嘿一笑，不敢再有異議。

　　李默好奇地湊過來，饒有興致地研究起化妝盒箱裡那一長溜兒長短不一、形狀各異的刷子。

　　孫少晏抬起小冬的下巴，從箱子裡抽出一支大號刷子，沾了點細密的粉狀物在她臉上掃來掃去。

　　軟軟的毛拂過面龐，有點癢，「二哥，都是家裡人，沒必要搞這麼正式吧？」

　　「姥爺不喜歡劉小琴，你要是讓劉小琴逮到機會嘲笑你，姥爺肯定不高興。明白了？老實點，頭別亂動。」

　　孟小冬閉上眼睛，放棄抵抗任他搗鼓。

　　這人與人之間的事，怎麼就這麼複雜呢！

　　她得承認二哥的話沒錯。表妹自小就跟她合不來，什麼事都要跟她爭個高下。她倆年紀差三歲，表妹跟她比學習比長相比身材，反正什麼事都要拿她來襯托一下。

　　那時的孟小冬，不似現在平和，時時被表妹激起好勝之心。後來上了大學，走上社會，經歷多了，性子變了，收斂了，加之兩人見面的機會不多，兒時的意氣之爭也就漸漸淡去，要不是二哥提起，她幾乎已經忘記。

　　「小冬不適合紫色眼影。」閉目沉思間，木魚兄的聲音響起在耳畔。

　　下意識地睜開眼睛，正對上二哥微皺的眉心，湧到嘴邊的話，頓時被嚇回肚裡。

　　「她的臉色需要一點明快的色彩來襯托。閉眼。」孫少晏手裡的動作未停，極淺的紫色淡淡描入她微微泛青的眼窩。

　　李木魚見狀，沒再多說，坐在一旁拿起本雜誌隨手翻看。靜靜的客廳裡，稀裡嘩啦的翻頁聲清晰入耳。

　　站在臥室鏡子前，打量著裡面那張堪稱美女的面孔，孟小冬有點哭笑不得。

　　「二哥，你覺得這像我嗎？」

　　孫少晏站在她身後，端詳了半天，「你覺得哪兒不像，嗯？」微挑的尾音入耳，她立馬識相地掉轉話頭兒，「主要是太好看了，我怕嚇著姥爺。李木魚，你覺得呢？」

　　李木魚靠在門邊，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的側臉，沒回答。

　　孟小冬撇撇嘴，悻悻地轉身拉開衣櫃，「二哥，我今晚穿哪件？」

　　孫少晏隨便瞄了一眼，「上個月我拿給你的那件淡紫色的改良旗袍。」

　　孟小冬一聽，大窘。

　　那件衣服是二哥設計的，款式高雅迷人，可緊緊卡在身上凸顯出的線條，實在有點太過熱辣。齊薇對那件衣服的評價是：道貌岸然的風騷，頗似設計者本人。

　　「那個，不太好吧，是不是有點……」

　　「沒時間了，我們出去，你趕快換衣服。」孫少晏一語定乾坤。

　　約摸十分鐘後，臥室門終於打開，客廳裡三個人六隻眼齊刷刷地向她開火……

　　短暫的安靜。

　　孫少晏閑閒散散地支著下巴，笑言：「骨感有餘，性感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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