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盒(55)_學達書庫

五十五

　　我到處遊蕩，在積雪的街頭巷尾，人們似乎和地上的灰塵一樣被雪隱藏了起來，就連"忘川"都結了冰。我焦急地在河堤上急匆匆地走著，被雪掩藏的枯草很滑。我跌跌撞撞地走著，突然腳下滑了一下，失去了平衡，身體滑向河面。

　　"千萬不要掉進去……千萬不要掉進去！"腦中想起黎克的提醒。

　　情急中我抓住兩邊的草，防止身體下滑，這時，一隻手猛地從背後抓住我的衣服，把我拖上河岸。

　　我回過頭，看到黎克那張掩飾不住怒氣的臉。我站穩之後抖掉身上的雪："終於找到你了。"

　　他臉上的怒氣一掃而空，驚訝地問："你在找我？"

　　我喘著粗氣點點頭："我到處找你。"

　　聽到這句話他似乎高興起來，從口袋裡摸出煙，"那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一陣風吹來，他手中的打火機怎麼也打不著。

　　"沒什麼事，只不過……想和你不期而遇。"我突然發現自己的理由很可笑，其實是因為看不到他而讓我不安。

　　他又試著打了幾下，始終打不著，於是我走過去，用手幫他擋風。他手上的打火機閃閃發光，當他點著煙要把打火機放進口袋的時候，我把它拿過來仔細端詳："好漂亮的打火機，很貴吧？"

　　"唔……"黎克支支吾吾。

　　這是一隻做工精緻的打火機，銀質的外殼上刻著一個複雜的圖騰，在我想看仔細的時候，黎克卻急於要把它收回去。

　　"還給我。"他想從我手裡把它搶回去。可是我避開了他的手，因為我看見打火機的底部，刻著兩個小小的字---"曉雪"。

　　我明白了黎克這麼緊張的原因，抓著打火機問他：""曉雪"是誰？"

　　他一把搶過打火機，眼神始終逃避著。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慌亂的樣子，覺得很好玩："你這麼緊張幹嘛？回答我的問題啊。"

　　"以前的一個朋友。"黎克不願意再多說，臉上又戴起了一副戒備的面具。

　　"你想不想到我住的地方去看看？"他突然轉移話題。

　　"啊？"我被他的問題弄得猝不及防。

　　"來我家吧，好嗎？"黎克拉住我的手。

　　對於他那始終保持著神秘感的世界，我早有種種猜測，所以當我們來到一間陽光充足的公寓，他告訴我這就是他的家時，我大吃一驚。

　　"你的父母呢？"我走進他那間空空如也的客廳。這裡似乎根本沒有其他人居住的痕跡。

　　"我從小是我爸帶大的，沒見過我媽。他不在家。"黎克輕描淡寫地說。

　　我環視四周，發現牆角裡堆著一個工具箱和很多皮料。

　　"這是我爸的工具，他是做鞋的。"黎克望著那些工具。

　　"真了不起，現在會手工制鞋的人已經不多了。你也會嗎？"我笑著看他。黎克並沒有聽出我話中的讚賞，他垂頭想著別的事情，然後又突然開口說：

　　"我跟他的關係很緊張。"

　　"看出來了。"我說，"你和人相處的方式大多數人都會受不了的。"

　　"那你呢？為什麼你能接受？"他湊到我面前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大概因為我們是同類吧？"我笑了。

　　他生活中的一切都和我原先的想像截然相反，他的房間乾淨整潔，其中除了不計其數的書和簡單的傢俱之外連一件多餘的擺設都沒有。我翻看著他的書，發現他的眾多藏書之中，一套四本的《綠野仙蹤》顯得格外陳舊，我用手指撫摸著那硬梆梆的書脊：

　　"你和我原來想像的完全不同。"

　　他熱熱的呼吸吹在我脖子上，我轉過身，他站得很近，現在我把他的樣子看得清清楚楚。

　　"你曾經……想像過我的生活？"他俯視著我，沙啞的聲音帶著煙草香。

　　"當然了。"我感到臉頰發燙，這感覺很熟悉。房間裡異常安靜，我能感到自己皮膚下的血管在滾燙地跳躍著，一種危險的挑逗意味在這裡漸漸彌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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