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盒(34)_學達書庫

三十四

　　"啪！"清脆的耳光聲在安靜的街道上顯得尤為響亮。

　　"你說什麼？！你這個忤逆子---"母親一把把女兒摟在懷裡，兩個人抱頭痛哭。

　　女孩後來再也沒有去工廠做工，她整天失魂落魄地躲在家裡，不肯見人。失去了這樣一個經濟來源，這家原本困難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對於女兒受辱這件事，母親始終不敢對兩個男孩提起，她不知道自己血氣方剛的兒子們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可是妹妹的反常表現怎麼能不引起懷疑？兩個兒子最終還是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暴跳如雷，從牆上的相框裡抽出妹妹在工廠裡的那張集體照，把上面車間主任的臉紮得稀爛，恨不能立刻就能殺死那個畜生。

　　對於母親來說這是一段最忐忑不安的日子，她生怕兒子們做出什麼違法的事情。

　　這一天，當母親在市場裡盤算著怎麼樣才能用手裡少得可憐的那一點錢來滿足全家人饑餓的胃口的時候，突然聽見前方一陣騷亂，緊接著人群中沖出兩個人向這個方向跑來，她來不及定睛看，就聽見後面的人嚷著："別讓他們跑了！抓小偷！"

　　母親的眼睛死死盯著從自己身邊掠過的那兩個身影，頓時一陣頭暈目眩，因為，這兩個像過街老鼠般被人追著喊打的，正是自己的兩個兒子！

　　她的世界瞬間崩潰，做夢也沒有想到，兒子口中好心人饋贈的食物，竟然是贓物！

　　晚上，當兩個青年興沖沖地回到家裡時，面對的卻是母親沉痛的背影。

　　"媽，怎麼啦？"

　　"你們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是哪來的？"

　　兩個男孩交換了一下眼色："不是告訴過你是同事送的嗎？"

　　"撒謊！"母親憤怒地吼了一聲，"你們是從別人那裡偷來的！對不對？"

　　"媽……"兩個兒子大驚失色，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親眼目睹了自己犯罪的過程。

　　"你們怎麼能這樣？！"母親絕望地哭了，她那千瘡百孔的心再也無法承受更多的傷痛，丈夫自殺，女兒被污辱，現在連兒子也成了竊賊。

　　"我們不去偷，誰會給我們這些吃的？我們總不能餓死吧？！"大兒子憤怒地吼起來。母親抬起模糊的淚眼，驚愕地看著兩個臉上寫滿了叛逆的兒子，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從他們身上悄悄衍生，她無法抑制它的生長。

　　在那之後，兩個兒子用越來越多的時間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似乎在密謀著什麼，每當母親靠近的時候，他們就警覺地停止交談。兩個兒子的舉動讓母親越來越擔心，因為她清楚地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了強烈的、仇恨的光芒。小時候那兩個有教養、彬彬有禮的孩子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已經有長期犯罪經驗、滿腔怒火的危險分子。他們的力量日益強大，母親管束不了，不管他們要做什麼，她都無力阻止。

　　兩個哥哥看著自己的妹妹一天天消沉下去，心如刀絞。方剛血氣使他們的頭腦失去了道德和法律的約束，他們的行為已經完全被憤怒和仇恨所控制，災禍在醞釀中一天天走向成熟。

　　臘八到了，空氣中彌漫著頹廢蕭瑟的節日氣息，儘管下著綿綿細雨，零落的鞭炮聲仍然此起彼伏。中午，妹妹學工的工廠食堂裡格外熱鬧，在這樣的節日裡，每個人都會不受控制地被感染，吞下讓人麻痹的歡樂氣氛，毫無戒備的神經將變成他們被擊潰時的元兇。在這種氣氛之中，有兩個陌生人偷偷地混進了食堂，卻沒有任何人察覺。所有的人臉上都流露出微醺的表情，他們沒有發現混在人群中的兩個眼神像遊隼一樣的年輕人，在搜索著一張可惡的面孔---那張已經在照片上被紮得稀爛的臉，卻牢牢地在兩個青年心裡刻上了永遠忘不掉的仇恨。

　　終於，他們看到了他，粗野的面容、水桶般的腰身。他站在酒桌前跟人劃拳行令，簡直就像一個屠戶。看到這張既陌生又熟悉臉，兩個青年的心不約而同地燃起了熊熊怒火，就是這樣連一個豬都不如的男人玷污了他們純潔的小妹妹！

　　兩個人不動聲色地走了出去，他們只等著酒席結束的那一刻。

　　時間令人難熬地走著，終於，一批批酒足飯飽的人慢慢蹩出了食堂。他們等了又等，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著。那男人最後一個走了出來，嘴裡叼著牙籤，喝得滿臉通紅。兩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迅速地走過去架起了他的胳膊。

　　"幹什麼？！你們……我自己能走。"那個醜惡的男人噴出一股難聞的酒氣。

　　"我們知道你能走，這就送你上路。"

　　當兩人手中失控的刀子在那個人的身體裡進出時，他們的感覺是如此不真實，那個人雖然是和自己一樣的血肉之軀，可是此刻卻更像一塊肉，刀子在這塊肉上進出得很容易。幾陣掙扎過後，那個男人背上插著刀子頭朝下躺在了食堂後面的泔水桶裡。那裡才是他應該待的地方，他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再也不會傷害更多的人了。

　　下午，兩個青年驚魂未定地跑回家，急切地沖進廚房用冷水擦洗身體，地上很快就積滿了水，當母親走進廚房的時候，看見兒子的衣服上濺滿了血點。

　　"怎麼回事？！"她狐疑地盯著自己的兒子們，兩個青年抬起驚慌失措的眼睛望著媽媽，眼神中再也沒有凶光，他們又變成了需要母親保護的孩子，不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起任何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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