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盒(17)_學達書庫

十七

　　"不要！別做傻事！"我緊張地大叫。

　　少年轉過臉，淚流滿面地俯視著我："為什麼？"

　　我粗重地喘了一口氣，然後側身指著窗外對他說："你聽，聽啊！他來了，終於來了。"

　　那陣清脆的自行車鈴聲響起，他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窗外的沉沉黑夜，仿佛也和我一樣置疑著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什麼。可是，自行車的鈴聲悅耳回蕩在外面的街道上，是那樣的真切。

　　"叮鈴---叮鈴---"由遠及近，終於在門口停下了。

　　再也不需要過多的解釋，即使是在半夜裡！少年欣喜若狂地奔了出去。我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站在郵差面前，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那個藍色的大信封。

　　"你的信！對不起，之前送錯位址耽誤了。"郵差笑容可掬地對他說。

　　他搖著頭，緊緊攥著那個屬於自己的信封，無需道歉，我相信此刻他已經原諒了所有的一切。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籠罩了少年和郵差，我的視線漸漸模糊，滾熱的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一瞬間整個世界亮如白晝，我不想再置疑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儘管是在半夜裡。

　　少年回過頭，對我露出了我一生中見過最美的微笑，揚了揚手上的那個信封："看！我說過我一定能等到的。"

　　他向前跑去，再也沒有回頭。在那團溫暖幸福的光暈裡，越跑越遠，漸漸消失。

　　醒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做了剛才夢到的那些事，也無法弄清這一切究竟是不是一個夢。只是當我打開窗戶的時候發現窗臺上放著一隻折得很精緻的紙飛機，翅膀上寫著"謝謝"。

　　我又走到隔壁，這棟房子空無一人，而且看起來似乎從來也沒有人住過。只有那間簡陋的小磚房的房梁上，還記錄著正等待那個少年去一一實現的心願。

　　第三章燕雀鴻鵠

　　已經是第三天了，我仍然沒有黎克的任何消息，不過這段時間我晚上再也沒有聽見孩子的笑聲或哭聲，生活變得異常安靜。

　　一個傍晚，當我從街道散步回來靠近家門口的時候，看見遠處走來一個人，從輪廓可以辨認出那是個年輕男子。我期待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人漸漸靠近，希望是黎克。可是，當他靠近的時候我才發現他不過是個陌生人。他走過我門前的院牆，轉過頭，用憂鬱的眼神久久凝視著這棟小樓，似乎希望自己的眼光能夠穿透那顏色暗啞的牆壁，看透其中的秘密。

　　"咳！"我故意輕咳一聲，走到他面前問道，"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青年驚異地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答道："我……沒什麼，對不起……"

　　他冷淡的禮貌讓我覺得有些歉疚，似乎我無意間打擾了一個沉浸於內心世界的人，可是他突然又熱切地補充道："你是這房子的主人？"

　　我搖搖頭，"我只是住客，你想見房東嗎？她就住在我樓上。"

　　"是嗎？原來她還健在……"青年用無限憧憬的眼神望著隱藏在屋簷下的二樓房間，隨即又搖搖頭。

　　"我還是走了，不要對人說起我來過。"

　　他匆匆離去，好像生怕被人發現。我望著他的背影感到疑惑，以這個年輕人的年紀來看，他不可能是房東婆婆的故交，但是從他說到房東的口氣來看，似乎又像是認識了她很久。他到底是誰？

　　我走進院子，立刻就感覺到那股陰沉的力量籠罩了身體，頭頂上似乎有無數雙窺探的眼睛，要把我的內心刺探得清清楚楚。我打了個寒噤，抬頭向二樓那被煙塵熏得漆黑的木頭門廊望去，看見房東常穿的那件斜襟的黑色夾襖迅速消失在門裡。

　　儘管住在她的房子裡，我仍然對頭頂上這個孤老太太的世界一無所知。我很想看看她的房間是什麼樣的，但是我知道她永遠都不可能讓我踏進她的領地。在我眼中，房東就像個孤獨而高傲的女王，一生都不肯低下她高貴的頭去沾染世俗的風塵，直到今天家業敗落了，這位沒落的貴族還維持著自己的尊嚴。

　　但是現在，這個高傲的女王在我腦中的印象，多了一隻紅色的雞毛毽子，她難道真的熱心于這項與自己年紀不相符的娛樂項目嗎？這跟她的形象不免有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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