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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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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越給她買了一瓶果汁,因為沒有零錢,攤主一時也找不開,還是跟別的攤主換,這才找開了。他等得有點兒急,匆匆趕回來時,卻不見何如初,心裡咯噔了一下,他忙站到臺階上,四處張望,集市上到處是你推我擠、密密麻麻的人,好多人都穿同樣的民族服裝,哪看得見何如初?他一時慌了,趕著人群往前走,眼睛到處看,急得出了一身的汗。 何如初時時注意外面的動靜,在裡面就瞄見鐘越回來了,反倒放鬆下來,自顧自地跟老闆殺價。等過了會兒,再轉頭看時,卻見他神色慌張地離開了,立刻扔下手裡的東西,連忙追了上去,卻不料被一個小孩橫地裡沖過來,肚子被撞了一下,一時疼得直不起腰。眼看著他往人群中去了,很快淹沒在人海裡,她撥開人群使勁兒沖過去,累得氣喘吁吁,終於追上他,她氣得用力拍了他一下,嗔道:「你都不會回頭看看嗎?」因為趕路,肚子疼得更加厲害,只好不停地揉著肚子,剛才只怕是撞青了。抬眼見他臉色蒼白,神情都變了,她嚇了一跳,問他:「你怎麼了?」 他轉頭見是她,緊繃的神經緩下來,頓感頭暈目眩,一時竟有站不穩的感覺,等心神定下來,緊緊拽住她的手,拖到一邊,皺眉問:「剛才哪兒去了?」她便指著後面說:「一直在那兒啊。我跟在你後面叫你,你沒聽見嗎?」他搖頭,周圍鑼鼓喧天的,她人小身弱,他只顧著找人,一時沒留心,哪聽得見。頓了頓,半晌忽然說:「我真怕你走散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笑起來,「走不散,我一直在原處等你呢。下回你要是找不著我了,就回到原地等我就好了。」小時候爸爸教她,路上萬一走散了,千萬別亂走,只在原地待著,爸爸自會去找回她。現在,找回她的人換成了她的丈夫。鐘越重重點頭,一字一句說:「嗯,走不散,我也會一直等你的。」 何如初拉著他的手說:「你快來,看我挑的鳳凰玉簪子好不好看?」拖著他回到那個賣簪子的攤子旁,她看了玉的又捨不得銀的,後來還是全買下來了,理由是:「以後咱們也許不會再來了,買回去做紀念也好嘛。」 她因為穿著人家的民族服裝,惹得熱情直爽的小夥子拿了花對她表示好感,她雖然搖頭拒絕了,卻頗有幾分飄飄然,眼睛裡笑盈盈的。鐘越有些不悅,待又有人上前跟她搭訕時,一把拉過她,說:「你看,天色快暗了,咱們還是早點兒回去吧。」她遲疑地說:「我聽說晚上有篝火晚會,唱歌跳舞,會更熱鬧……」鐘越便說:「那咱們晚上再來。」先把她哄回去再說。 兩人踏著夕陽灑下的餘暉慢慢溜達,路邊有一種草,差不多有人高,狹長的葉子,灰綠灰綠的,時不時有鳥兒從裡面嗤一聲飛出來,一派田園風光,使人身心愉悅。她快步往前跑了兩步,回頭笑著說:「我真喜歡這個地方。」 等到吃過晚飯她重提去看篝火跳舞時,他又有另有一套說詞:「逛了一天,你不累嗎?滿身都是汗,先去洗個澡,回頭再說。」等她磨磨蹭蹭洗完澡出來,再把兩人的衣服洗了,時間已經不早了,她的倦意也上來了,也只得作罷。 這些天,兩人也並非完全與世隔絕、逍遙自在。特別是鐘越,時常有公司的人打電話來,雖然不耐煩,但卻不得不處理。這天,孟十又在催他:「你休假也休夠了吧,什麼時候回來?我一個人肩挑大樑,獨當四面,一人當兩人用,你也忍心?」他照舊敷衍說過幾天,不予理會。 孟十氣得說:「我看你是不是想等孩子生下來再回來?」憤憤地掛了電話。 這句話罵得鐘越心裡一動,馬上問她:「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她正低頭翻編織類的書呢,她最近在學織毛衣,隨口說:「我喜歡小意。」鐘越見她心不在焉,搖了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其實他心裡喜歡女孩,長得像她,多好! 晚上睡覺時,何如初眯著眼睛說:「今天媽媽打電話給我了,問我們正月回不回去。」他想了想說,「那我們回上臨看看吧。」知道她想母親了,再說兩人也該回去拜拜年,見一見親戚長輩。 哪知道一回去就聽說,過了年就是上臨一中百年校慶的日子,開學時學校要舉行盛大的慶祝儀式,已廣發邀請函,給歷屆學生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下了帖子。鐘越也有,因為度假去了,秘書自然是壓下來了,所以不知道這事。鐘越可以說是上臨一中數十年以來最有名的學生之一,校方力邀他擔任重要嘉賓。 元宵節過後,正月十六正式開學,也是慶典的日子。那一天上臨一中煥然一新,雖然是冬天,枝葉凋零,但是到處彩旗飄飄、氣氛熱烈、人聲鼎沸。母校百年校慶,何等大事,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學子能來的幾乎都來了。 最值得高興的是,當年零班的那些上臨一中的精英重又齊聚一堂,大家見了面,勾肩搭背,互相擁抱,又叫又跳,不斷表示驚喜,哪像是事業有成的社會名流,整個就一群衝動熱鬧的少男少女。 眾人似乎又回到青春年少時候,沒有了成人世界的重責大任、追名逐利,而是拋開一切顧慮,無拘無束,任意談笑。也許只有在校園,才能重拾往日的這種情懷。 何如初和鐘越自然是一起來的,何如初在校門口碰見林丹雲,驚喜之下兩人立即抱作一團。林丹雲笑著說:「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啊?」何如初笑:「前天晚上才回來的。昨天陪我媽媽去看親戚朋友,還沒來得及找你呢。」又問她最近怎麼樣。 她揮了揮手,「也就那樣唄,平淡的人生,不好也不壞,沒什麼好說的。」她斜著眼睛看鐘越,卻問何如初:「聽說你結婚了?」何如初含笑點了點頭。 林丹雲早從韓張那裡知道他們的事,當下說:「你怎麼不再折磨某人十年八年呢?以解我心頭之恨!」何如初撲哧一聲笑出來,看來她還記恨著鐘越呢。 林丹雲領著他們往大禮堂去,林丹雲和何如初手挽著手,說著悄悄話。林丹雲忽然笑起來,擠著眼睛說:「告訴你一件好玩的事,年底的時候韓張相親去了。」何如初忙問:「他真相親去了?後來呢,後來怎麼樣?」林丹雲哈哈大笑:「後來?後來脫不了身啦!」 原來韓張去相親,不情不願,覺得自毀形象,故意把咖啡潑人家女孩子奶白色的格子裙上。那個女孩子剛剛大學畢業,一頭耀眼的酒紅色短髮,腳上穿著高筒靴,無法無天的性子,當時站起來就翻臉了,要他賠裙子。整個餐廳的人都看著他們,搞得韓張尷尬不已。林丹雲因為要看他的笑話,一來回去好跟人炫耀,二來可以借此打趣韓張,一直躲在角落裡,見了拍掌大笑。這事就是從她嘴裡傳出來的,一時鬧得眾人都知道了。 何如初問:「那韓張怎麼辦?」林丹雲笑得流出眼淚,「他做得可真絕,甩下人家,當場就走了,連飯錢都沒付。」何如初正想罵韓張一點兒風度都沒有,林丹雲又說:「更絕的是那個叫顧了了的女孩子,找上門來向他要錢。只要一說是韓校長的兒子,咱們上臨誰不知道啊?碰巧那天韓張不在家,偏偏碰上了韓校長,她就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兜頭兜腦說了一遍,好像是說韓張玩弄她的感情什麼的,聲淚俱下,哭得眼睛通紅,那傷心的模樣啊,把韓校長氣得不行,回頭大罵韓張,吹鬍子瞪眼睛的,差點兒把他掃地出門。哈哈哈哈——哎喲,笑死我了,這兩個活寶,跟演情景劇似的,我現在等著看他們的笑話呢。」 何如初聽了也跟著笑,在大禮堂一見韓張,便打趣說:「對了,相親相得怎麼樣?未來的嫂子今天有沒有來?」真想見見這個顧了了,真夠厲害的啊,整個上臨都知道這事了,這會兒韓張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韓張一聽她這話,就知道她也聽說了,翻著白眼沒好氣地說:「上臨一中要是出了她那種女飛賊,學校的臉都丟盡了。」說完就走了。林丹雲附在她耳邊,悄聲說:「聽說那個顧了了是上臨二中的,韓張差點兒沒被她氣死。」何如初抿著嘴笑得喘不過氣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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