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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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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鐘越拿眼瞪他。他自知一時嘴快,可能戳到他痛處了,連忙拖他起來,「好了,好了,我放你半天假,趕緊去泡泡桑拿、按按摩什麼的,調劑調劑身心。你再這樣下去,別人又該說我剝削壓榨你了。真是冤枉啊,其他人哪知道我心裡的苦啊!」 鐘越無奈地投降,歎氣說:「難道結了婚的男人都像你這麼婆婆媽媽、囉裡囉嗦?」孟十推他走,口裡說:「你自己也去找個人結婚不就得了?就知道是不是了!」有了老婆孩子,不囉嗦不行啊。 半下午的,一時間竟不知道去哪裡好。平時除了工作就是應酬,這會兒也找不到消遣的地方,又不想回去,偌大的房間孤零零的一個人,更顯冷清。於是開車在街頭閒逛。轉著轉著就來到清華大學附近,忽然想起畢業後再也沒來過,一則因為忙,二則也怕自己觸景生情。凡有同學聚會,一律避開。 老遠就停了車,一步一步往前走。太陽一點一點往西偏,熱度漸漸消散,起風了,身上有了涼意。他將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從西門進來。學校還是老樣子,一草一木都沒變,只是長得更旺盛了。因為是週五,清華園前還是有許多商販收購或是販賣舊書,許多學生蹲在地上挑挑揀揀。 他只覺得親切,像又回到學生時代,什麼都沒有,拼了命苦讀,可是卻是生命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現在他算得上功成名就,可是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總是感覺到無邊的寂寥和失落。到底是丟失了什麼呢?他總想著把它找回來。 抬頭看時,迎面一棟簇新的大樓特別引人注目,深色玻璃反著夕陽的光,熠熠生輝,光彩奪目,這些建築應該都是他走後新建的。其實沒有什麼真的一成不變,包括學校,包括身邊的人和事,包括他和她。變動是絕對的,不變總是相對的。想到她,他心口一緊,不知道該怎麼了斷目前這種局面。太怨恨,太不甘心,太嫉妒了——可是同時又太無力。 漫無目的地亂走,等他回過神來,竟站在「菊苑」門口。儘管拼了命抗拒,可是腳還是順從內心最真實的情感,帶著他來到這裡。不知不覺八年過去了,不不不,認真算起來,不止是八年。她在這裡只念了一個學期,這樣算的話,從她走到她回來,一共是八年半。記憶再往前倒流,回到高中時代。第一次見她是在學校的公告欄前,長長的頭髮,大大的眼睛,唇角彎著笑——十年了! 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竟然有十年了嗎?本來以為十年是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可是從第一次見她到現在,也已經有十年了,就這麼過去了,悄無聲息!他忽然極其傷感。為什麼他們認識了有十年,還是不能在一起呢! 夜色漸漸籠罩下來,燈光漸次亮起,風吹得橫條旗幟獵獵作響。他坐在樹下的長椅上。本以為早已忘記的往事如潮水一般一幕又一幕湧現在眼前。其實他跟她真正在一起只有一個冬天而已。那樣寒冷的天氣,滴水成冰,兩人抱在一起,竟不覺得冷,胸口是那樣的溫暖。她的頭蹭在他懷裡,呼出的白霧沖到他臉上,滿是她的氣息。他總想親她,可是不敢,只是老老實實地抱著她。 那時候他老怕她著涼感冒,總是催著她回宿舍。她卻不肯,手伸到他大衣口袋裡,到處摸啊摸的。記得那會兒他有一件淺灰色呢子帽衫,很大的扣子,一左一右兩個大大的口袋,她特別喜歡。一些零碎小物件總往裡塞,鏈子啦,髮卡啦,校園卡、鑰匙之類,常常還有零錢。他說過她好幾回,她笑嘻嘻地就是不改。下了雪就往他帽子裡塞雪,害得他脖子那塊兒浸了雪水,冷得直打戰。 他抬眼看了下天氣,應該快要下雪了吧。過去的八年裡,也曾下過很多場雪,可是天地白茫茫的,他只覺得空曠寥落,再也找不回當初的那種心情。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站起來時,手腳都凍僵了。往回走時,看見「水木閣」的招牌,只是以前門口的南瓜燈換成了復古式的宮燈,照得滿地瑩白。心裡不由得一動,竟然還在啊!果然是物是人非。 進去正準備喝杯酒暖暖身子。抬眼望去,清一色的學生,高談闊論,說說笑笑,滿室溫暖。本來他想坐以前習慣坐的座位,可是已經有別的學生先坐了,一對情侶,甜甜蜜蜜共吃一份土豆牛腩套餐,看了真讓人羡慕。 他來到樓上的包廂,這樣的夜裡,一個人靜靜傷感往事,雖說孤單寂寞了點兒,但是未嘗不可。他脫下長外套,挽起袖子,飯菜端上來時,已不是記憶中的味道,過於甜淡。他皺了皺眉,歎息一聲。所有的東西,總不可能一模一樣。他推開窗,北風呼呼灌進來,他不由得緊了緊衣衫。雖然寒冷,可是心裡卻覺得痛快。那天晚上,他酒喝得很多,飯菜幾乎沒動。 回去後,做了個夢。夢到她跟韓張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夢到她跟夏原站在一起,身後是如雲的蛋糕;夢到在凱悅見到她時,還有手邊的那個酷似她的男孩……夢到許多許多,唯獨沒有夢到她和他。原來,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都是這麼嫉妒且不安嗎? 第四十六章 始終無法替代 第二天中午鐘越趕著去見合作的港商,哪知道對方公司派來的代表竟是以前零班的老同學劉濤。劉濤本科畢業出國後,又回國到香港地區的一家科技公司工作。兩人多年不通音信,乍然相見,驚喜交加,尤其是鐘越,事先全不知情。合同等事自然是沒問題,於是他們丟下眾人,攜手並肩敘舊去了。 劉濤笑著說:「久聞鐘帥的大名,如雷貫耳啊。因此這次特意向總部請纓,前來洽談合作一事。鐘帥近來風頭強勁,咱們可羡慕得很呢!」 鐘越忙說:「多少年的老同學了,你還來跟我說這些話?罰酒罰酒!」劉濤被他逼著連喝了三杯,搖頭歎氣:「鐘越啊鐘越,你還是這麼厲害。我這麼遠道而來,本想跟你比試比試,沒想到席還沒開呢,就處於下風了。」 鐘越問他什麼時候到北京的,準備待多久,說要好好招待招待他。他笑:「來了有幾天了,昨天剛去見了韓張。那小子怎麼還在念書?」又說,「他見了我很高興,吃飯的時候還把何如初也叫來了。原來她已經回國了。」鐘越聽了默然不語。劉濤因為高興,多喝了幾杯,言笑無忌,說:「他們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還是那麼親密。更搞笑的是帶了個才五六歲的孩子來,嚇了我一跳。」 鐘越仰頭喝了一杯酒,口裡說:「劉濤,你喝多了。」劉濤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哈哈大笑說:「我一開始以為那男孩是何如初的兒子,心想她怎麼就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了!你猜怎麼著?哪知道是她弟弟,還是親弟弟!被我一頓好笑,也太荒唐了點兒!」他連連感歎,「當年她父親的事我也有所耳聞,沒想到還有個這麼小的兒子!怪不得鬧出那麼大動靜。」 鐘越聽了,卻猶如一個焦雷炸在頭上,驚愕不已,呆呆地望著他,半天才說:「你是說,跟她長得很像的那個小男孩,是她親弟弟?」劉濤奇怪地看著他,點頭說:「對啊。不過我當時聽了也很吃驚。」雖說事情有一點兒離譜啦,可也不至於臉色都變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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