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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林丹雲跳起來,重重捶了下他,厲聲說:「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打死你!」韓張對另外兩人笑著說:「你看,她這是心虛了。怕了吧?這屋子鬼氣森森的,也只有我敢住。」

  何如初罵他沒皮沒臉,推了他一把,「坐過去點兒,一人占了一張沙發,別人要不要坐啊?」韓張故意不讓,兩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鐘越實在看不下去,拽了拽何如初,輕描淡寫地說:「何如初,我們上樓把行李放好吧。」何如初乖乖地隨他去了,還不忘回頭說:「韓張,你要是閑著沒事,想想待會兒上哪兒吃飯。」都下午兩點了,幾個人早餓扁了,何如初可沒指望林丹雲還能擺一桌豐盛的午餐等著他們的到來。

  兩人上樓轉了一圈,房間確實如林丹雲所說,很多,一間連著一間看不到頭,關鍵是——床只有一張。

  面面相覷後,何如初沖下來,逼問:「林丹雲,你把我騙到這兒來,想讓我睡哪兒啊?」林丹雲嘿嘿乾笑兩聲,說:「不是有床嘛,我們擠一擠不就行了?」何如初指著鐘越問:「那他們呢?」

  林丹雲聳肩,「他們兩個大男人,愛睡哪兒就睡哪兒。沙發不能睡?地板不能睡?天氣又不冷,睡陽臺我也沒意見。」說得韓張和鐘越一句話都沒有。鐘越還好,韓張早跳了起來,高聲叫:「最毒婦人心!最毒婦人心!」

  林丹雲把眉一橫,雙手叉腰,「你不愛睡就走!我又沒攔著你!」韓張憤憤地坐下來,好半天懨懨地問:「有吃的沒?都要餓死了。」

  林丹雲說:「我這兒又不是餐館,我自己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呢。」何如初便問她平常怎麼吃飯。她聳肩,「餅乾啊泡面啊,將就著對付,熱水還是有的。」韓張不指望她了,果斷地說:「打電話叫外賣。」

  林丹雲悠悠地說:「如果能叫外賣,我還用得著吃餅乾、泡面嗎?這裡還沒裝電話呢,而且外賣也不送這麼遠。」幾人完全被她打敗了,怪不得她說想家……

  鐘越便提議出去吃。林丹雲歎氣:「當然也可以,只不過這裡很難打到車。等公車要一個小時,坐公車要一個小時。如果你們還有力氣的話,我沒意見。」

  四個人奄奄一息地窩在沙發上。何如初忽然想起來,說:「我書包裡還有吃的,我媽給我帶的。」林丹雲第一個跳起來,「早說啊!」翻開她的書包,除了用袋子包好的幾件換洗衣服,另外便是餅乾、話梅、牛肉幹、薯片等零食,居然還有一袋牛角小麵包。

  大家如獲至寶,忙拆開來,分著吃了。何如初這下真無比感激母親的先見之明。可僧多粥少,哪裡吃得飽?鐘越便說:「不行,再遠也得坐車去吃飯。」韓張喝了一大杯涼白開,點頭道:「再不吃飯,明早報紙頭條就是『四具無名死屍餓死荒郊別墅』。」於是,幾人拿錢的拿錢、背包的背包,浩浩蕩蕩地往市內進發。

  走了長長的一段路,沒碰到一個人,轉上公路又走了兩三站地,才見到公車站牌。公車果然姍姍來遲,幾人的耐性幾乎告罄。車內非常擁擠,但是一路上還是不斷有人塞進來,如罐頭裡的沙丁魚……幾經輾轉,到了市中心,夜色已經降臨,市區四處燈火璀璨,人流如織。

  下了車,路邊就是餐館。幾人迫不及待要進去,林丹雲卻不走,說:「我不要吃廣東菜,難吃。」態度堅決,大家只好又往前走,忽然看見一家裝修豪華的酒樓,底下停滿了名貴私家車。何如初看了看,問:「林丹雲,你身上帶了多少錢?」韓張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嘲笑她不自量力,說:「你以為自己大款呢,還想在這裡吃飯?人家門兒都不讓你進。」

  大家只得繼續前行,走到轉彎處,終於看到一家大排檔,幾張桌子拼在一起,一些人圍坐在一塊兒,場面混亂。林丹雲一屁股坐下,「走不動了,我就在這兒吃,髒就髒點兒,無所謂了。你們隨意。」何如初垂著頭可憐兮兮地看著別人大快朵頤,肚子咕咕直叫。韓張雖然皺了皺眉,還是跟著坐下來。鐘越本想提醒這種地方人多嘴雜,還是換個乾淨點兒的地兒,見其他三個人一副雷打不動、賴住不走的樣子,只得作罷。

  飯菜很快上來,辣椒很多,味道過重,不過倒是熱氣騰騰的。何如初就著碗沿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牛肉湯,燙得直伸舌頭。幾人埋頭大吃,鐘越卻注意到了,給她要了一瓶飲料。隨著筷子、勺子一陣叮噹作響,大家如風捲殘雲,一大堆東西很快一掃而光。吃到後面,總算有力氣說話,韓張自我調侃:「人家一定還以為咱們幾個剛從牢裡放出來呢,吃起東西來跟拼命三郎一樣。」

  何如初餓得很,吃得也快,狼吞虎嚥的,生怕跟著林丹雲吃了上頓沒下頓,直到肚子都脹了才停筷子,然後拿過書包,翻出一把鈔票要付帳。林丹雲忙站起來,大手一揮,說:「貴的吃不起,這個我還請得起,就當是為你們接風洗塵了。」說完,從手袋裡拿出錢包,搶在前頭付帳。韓張笑她也太寒磣了,請客請路邊攤!林丹雲譏諷說:「路邊攤你不是也吃得津津有味嘛!」韓張理直氣壯地說:「還不是被你餓的?有你這樣招呼客人的嗎?」

  幾人吵吵鬧鬧地離開了。林丹雲拉著何如初說:「這邊的衣服很漂亮,我們逛逛,價格比我們那兒便宜。」何如初只顧看夜景,心不在焉地隨她來到鬧市區。廣州的夜晚很是熱鬧,到處熙熙攘攘的。鐘越環視一圈,低聲說:「這裡人雜得很,咱們小心點兒。」韓張點頭,大聲喊:「你們倆別走遠啊!到時候小心走散了!」兩人回頭說:「知道啦,你們……」

  話還沒說完呢,林丹雲先一步過馬路,不遠處忽然沖出一輛摩托車,從她面前飛過。她嚇得心一驚,還沒等回過神來,肩上挎的皮包已經被人搶走。摩托車上的人一得手,立即加快油門,轉瞬消失。一切在電光石火間發生,幾個人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包被搶,連驚呼聲都來不及喊出口。

  林丹雲驚魂未定地站在路中間,看著空空如也的右肩,才明白剛才自己是被搶了,她不敢置信地指著前方說:「這,這,這……」口吃了半天,終於冒出一句,「光天化日之下,這還有王法嗎?」她的憤怒開始堆積,氣得手指直打戰。

  等鐘越和韓張趕上來,搶劫的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只能無奈地歎氣。韓張說:「人都跑了,我們也沒辦法。」鐘越點頭,「幸好只是搶劫,沒傷人就好。」林丹雲想起剛才的畫面,還心有餘悸,嘴唇泛白地站在街頭。幾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面面相覷。而來來往往的人對此似乎見怪不怪。

  只有一個經過的老人家看見這一幕,搖頭說:「你們幾個小孩子也太招眼了,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根本就是招賊。都說財不外露,他們肯定早就盯上你們了。以後出門在外,凡事小心點兒。古語說得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幾個人謝過這位老人後,垂頭喪氣地往回走。何如初問林丹雲:「你那個包裡有多少錢?」林丹雲懊惱地說:「八千多。」韓張叫起來:「你帶那麼多錢在身上幹嗎?」她跺腳,「我哪知道會被搶啊!本來想著吃飯逛街,肯定要花錢,於是把所有的現金都帶上了。」現在她是分文沒有,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何如初想了想,說:「不要緊,我有錢。雖然不多,應該夠用。」說著取下肩頭的書包,她剛拉開拉鍊,卻發現書包的側面竟被利器割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放在裡面的一卷錢不翼而飛了。何如初大驚失色,也顧不得什麼了,站在路中間就將所有東西倒出來,其他東西都在,只有錢不見了。

  從來沒有這麼倒楣過,真是雪上加霜、禍不單行啊。幾人坐在路邊的椅子上,沒有人有力氣說話。良久,還是鐘越先開口:「我們來算算,大家還有多少錢。」林丹雲只剩找零的幾塊硬幣;何如初好點兒,牛仔褲裡還揣著一張一百的;韓張將零花錢全帶上了,不過因為三人的火車票是他先墊的錢,所以只剩不到五百;這下鐘越反倒成了最有錢的,身上有八百,別墅裡他還放著兩百。

  幾人算了算,差不多夠買回去的火車票。當下鐘越便果斷地說:「我們現在就去售票點買火車票。」他擔心再出意外,到時候連家都回不去了。他又徵求大家的意見:「如果買硬座,錢還剩一半;如果買臥鋪,剛剛好。你們看呢?」何如初怯怯地說:「現在春運,硬座車廂人太多了——我覺得還是買臥鋪吧,咱們明天就回去好了,留點兒錢夠吃飯就行了。」本來想好好玩幾天,沒想到剛來就一人被偷一人被搶,心情大打折扣。連生計都成問題了,回家自然沒有人有異議。於是幾人把錢湊齊,買了第二天晚上的臥鋪。最後身上就只剩十幾塊錢。

  現在連打車都打不起了,大家只好走到月臺,一直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來要坐的公車,人還是很多,何如初快被擠爆了,連扶手的地方都沒有,腳下根本站不穩,身體來回搖晃,不斷撞到人,只好不斷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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