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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Sam,走吧,舒曼還在山莊等著我們呢。」韋明倫也拉他。

  可是杜長風卻掙脫他們的手,撒腿就跑了,仿佛一陣風,轉眼就跑出了審判庭,等到林希和韋明倫追出去的時候,杜長風已經跑出了法院大門,奔下臺階,外面正下著雨,他也全然不顧。

  「哥——」林希追到臺階喊。

  「讓他去吧。」韋明倫發話了,冷冷地看著林希,「他需要一個人靜靜。」邊說邊走到他跟前,定定地看著他。

  「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林希卸下偽裝,瞬即恢復了冷酷的表情。韋明倫聳聳肩,道:「你贏得了官司,贏不了天理,林希。」

  杜長風數日來將自己關在房間內,足不出戶。

  舒曼急壞了,不管怎麼敲門,他就是不應。每天給他端來飯菜,也只能放在門口,有時候吃了點,有時候完全沒動。老梁說,除了當年那兩隻天鵝死掉時他這麼關過自己,他沒有這樣崩潰過。

  韋明倫說:「能不崩潰嗎?違背自己的良心說話,誰都不好過,除了林希。」這些天他每天都來山莊看杜長風,好在是暑假,學校的事情沒有那麼忙,他只覺心痛,這麼多年,他是看著杜長風怎麼在精神病人的陰影中煎熬的,他曾說過,他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擺脫掉「瘋子」的陰影,可是經過這次庭審,用歐陽昭的話說,他永世也翻不了身了。

  舒曼在得知庭審的經過後,一直哭:「難怪開庭前的幾天他整晚都不睡,一個人在塔樓上抽煙到天亮,大把大把地吞藥,他好可憐,為了救弟弟,一輩子背上這樣的黑鍋,達爾文,山姆好可憐……」

  韋明倫也是哽咽:「舒曼,我們給他點時間。」

  然而,時間並沒有讓杜長風清醒,在連續關了四天后,杜長風的情緒更加失控,在房間裡咆哮砸東西,誰都不敢靠近,連舒曼都不認得了,見人就打見人就罵,真跟瘋了似的。老梁駭住了,他在瘋人院工作多年,意識到情況不妙,趕緊打電話給仁愛醫院,林希獲知情況後第一時間趕到,給杜長風注射了鎮靜劑這才讓他暫時安靜。

  「他這是怎麼了,怎麼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韋明倫嚇壞了,語無倫次。舒曼看著杜長風發狂的樣子,失聲痛哭:「長風——」特別是看著他被一群人摁在床上注射鎮靜劑時,他掙扎的樣子,舒曼的心都碎了。她打電話給哥哥哭訴,舒隸隨即趕來山莊,一邊安慰妹妹,一邊檢查杜長風的身體,探探他的脈搏,又翻開他的眼皮看,問:「他最近有吃什麼沒有?」

  「什麼都沒吃,連飯都不肯吃。」老梁說。

  舒曼想起來了:「只吃藥,大把大把地吃。」

  「什麼藥?」舒隸警覺起來。

  舒曼從床頭櫃裡翻出一個白瓶子的藥給舒隸,抽泣著說:「就是這個,在開庭前就吃了,說是改善睡眠的。」

  舒隸擰開瓶蓋,聞了聞,又倒出藥片仔細察看:「誰給他開的藥?」

  「他說是林希給他開的,睡不著的時候吃很有效果。」

  「誰?!」舒隸大叫一聲。

  「林……林希。」

  舒隸的瞳孔劇烈地收縮起來:「林希?」

  舒曼茫然地點點頭。

  韋明倫意識到什麼,也一把拿過藥瓶,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看看藥瓶,又看著舒隸:「不……不會的吧……」

  「你說呢?」舒隸反問,他伸出手,「給我,我拿回去做化驗。」又對舒曼和老梁說,「從今天開始,任何人給他開的任何藥都不要給他吃,尤其是林希開的,在結果沒有出來前,你們也不要聲張,只當不知道這回事好了。」

  雪上加霜的是,林仕延突然中風,雖然經仁愛醫院醫生全力搶救,撿回了一條命,但出院時已經半身不遂,叱吒商場數十載的林仕延餘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不僅僅是因為林希說他患老年癡呆症刺激到他,也因為劉燕提出離婚斷了他最後一線生機,加之杜長風突然發瘋,病情惡化到無法控制的地步,他終於是被擊垮了。舒伯蕭去看他,他握著舒伯蕭的手說:「伯蕭啊,這都是我造的孽呀,我怎麼不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林仕延坐在輪椅上雙淚長流,悲傷得無以復加。

  舒伯蕭說:「誰讓你養了一頭狼呢。」

  當時是在林家大宅的客廳,林仕延捶著輪椅扶手說:「我就是養了一頭狼啊,伯蕭,我真的是養了一頭狼!」

  「既然如此,你就認命吧,什麼都不要想了,安心養好身體最重要。」舒伯蕭只能安慰他,又提醒道,「你現在要是閉眼,才正中他下懷呢,他是法定繼承人,你死了他就名正言順地繼承你的家業啦。」

  「哼,休想!我立了遺囑的,一個子兒都不會給他。」林仕延咬牙切齒地說,「我都留給了奇奇,全部都給了奇奇!」

  一說到奇奇,舒伯蕭終於忍不住把林希給杜長風開藥的事告訴了林仕延,他也是聽舒隸無意中提起的。

  「你說什麼?林希給……給奇奇開藥?」林仕延臉色大變。

  「嗯,是的,舒隸已經把那些藥拿去做化驗了,結果還沒出來,現在我們還不能下定論。」

  「畜生,他真的連做畜生都不配!」林仕延渾身戰慄,看著舒伯蕭,臉色沒有了一絲血色,顫聲說,「伯蕭你放心,我不會死的,在沒有看到這個畜生挨槍子前,我是不會死的。就像他自己說的,整個林家就是口巨大的活棺材,我和他父子一場,到底是有緣,生和死都在一起了!我爬不出這口棺材,他也爬不出去,我撐著一口氣不咽也要拖死他——」

  「仕延……」

  晚上,林希意外現身。

  還拿了一捧鮮花,遞到林仕延跟前:「父親大人,您近來可安好?」

  林仕延也不是吃素的,倒笑了:「我的兒,你總算來看我了,我以為要到我入土那天你才來呢。」

  「哦——」林希大大方方地坐到沙發上,笑著打量半身不遂的父親,「您這麼快就要入土了?我看您氣色不錯嘛,何必說這麼喪氣的話?」

  林仕延反擊:「你氣色也不錯啊,喝了多少人的血,養得這麼紅光滿面的。連你哥哥都不放過,你真是出息啊!」

  「父親大人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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