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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幾個人在山海居品茶,吃年糕,氣氛倒也熱烈。話題談到杜長風的唱片合約上,耿墨池建議道:「既然你跟日本那邊的合約到期,不如選擇新的東家,換個合作夥伴,也許會讓你的音樂有突破。」

  杜長風之前一直是和日本一家唱片公司合作,目前合同到期,日方曾派專人來離城跟杜長風談續約的事,但杜長風沒有馬上表態,只說考慮。耿墨池說:「下個月在上海有個國際音樂周,JPY公司的老闆泰迪先生將來上海,我的唱片合約就是跟這家公司簽的,你不妨考慮下,我可以給你引見。」

  「JPY公司?就是簽林然的那家吧?!」舒曼似乎印象深刻。有關林然的一切事情,她都有著永恆的記憶。

  杜長風看她一眼,沒有吭聲。

  耿墨池點點頭:「沒錯,當年就是我把林然引薦給JPY公司的。他們有全世界頂級的製作班底,對音樂非常嚴謹,宣傳什麼的都很到位,Sam,值得考慮哦。」

  杜長風含糊其辭:「再看吧,我會考慮的。」

  「我看你就去一趟上海吧,你不能老這麼藏著,最近又有了關於你的新傳聞,老是這麼傳,不太好。」耿墨池勸他。

  杜長風還是不吭聲。

  韋明倫搭話了:「我也聽說了,有媒體猜測Sam是同性戀,正跟自己的同性戀人隱居在瑞士某個山林……」

  杜長風一聽就跳起來了:「什麼?我是同性戀?」

  春天來了。

  一切都變得輕盈而美好。

  韋明倫這陣子都是滿面春風,大家都以為是鋼琴大賽取得成功讓他心情舒暢,其實不是。原來是打了多年光棍的韋明倫終於迎來了他生命中的春天,而跟他同樣打了多年光棍的杜長風一眼就瞧出了端倪:「說吧,你又禍害哪個良家女子了,跟我還藏著掖著呢。」

  韋明倫只笑不答,因為還不到時候。但杜長風是什麼人,很快就嗅出了目標,正是剛來校執教的新老師齊菲。春節前,學校招了幾個新老師進來補充師資力量,個個資歷不俗,都是韋明倫高薪從音樂學院和樂團挖過來的,只有齊菲資歷比較淺,她是教兒童班的,剛從離城師範大學音樂系畢業,在畢業演出上以一首鋼琴獨奏被韋明倫看中,請了過來。

  齊菲年輕,從未踏足社會,不大會處理人際關係,一來就被其他有資歷的老師孤立和排擠,老師們在一起說笑聊天,從不歡迎她的參與。她說什麼,都會引來眾人的嘲笑。漸漸的,齊菲受不住了,萌生退意,想辭職。發現苗頭後,韋明倫及時地跟她溝通,不僅請她到辦公室談,還請她吃飯,喝茶聊天,開導她,也教導她怎麼做人。在齊菲眼裡,三十多歲的韋明倫成熟穩重,不僅善解人意,脾氣又好,還很有見識,對於齊菲這樣未經世事的女孩子來說,這樣的男人絕對具有殺傷力。於是結果出人意料,齊菲在與韋明倫的溝通中不僅打消了辭職的念頭,還對他有了特別的想法,經常放學後一個人在教室裡彈琴,她知道全校就韋明倫最後一個走,他必會聽到她的琴聲。韋明倫是傻子嗎?當然不是。他其實是很喜歡齊菲的,這個女孩模樣清秀,性格乖巧溫順,很符合他心目中的擇偶標準,但他不得不顧忌自己校長的身份,如果這事公開,勢必有損他的威信,也不利於員工的團結。

  這天下午,只有兩節課,學生和老師們早早就走了,齊菲跟往常一樣還在教室裡彈琴,彈的是一首《羅密歐和茱麗葉》,韋明倫的辦公室就在樓上,聽得他心潮起伏,難受得不行。於是他給自稱是情場高手的杜長風打了個電話,說明緣由,看看他是什麼態度,結果杜長風給他出了一餿主意:「先把她辭了,等你們的關係確定後再把她帶回學校,頂著校長准夫人的頭銜,料誰也不敢多說半個不字。」

  「你這主意還真夠餿的!」韋明倫就猜他嘴裡吐不出象牙。素來以德服人的韋明倫當然不會這麼做。他先把齊菲約到一個很浪漫的餐廳吃飯,吃完飯又帶她到一家高雅的會所喝茶聊天,並大膽地擁吻了她,以作試探。結果齊菲並沒有拒絕,他心裡就有底了,於是跟齊菲攤牌,要麼留下做他女友,要麼只能離開,因為他不想讓學校內部有矛盾,學校正處在發展階段,內部的團結很重要,他作為校長的聲譽也很重要。齊菲當然選擇了前者。韋明倫喜不自禁。

  第二天,韋明倫專門召開了一個教職員工會議,公開了他和齊菲的關係,他首先很抱歉地說:「對不起,直到現在才跟各位交代,實在是因為怕引起太多的誤解,齊菲一年前就是我的女朋友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工作,就把她留在了身邊。她的資歷淺,很多地方都應該向各位前輩學習,如果她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今天我代表她向各位致歉,回頭我再好好教育她。」完了,又自我解嘲地說,「沒辦法,我都這把年紀了,家裡催得急,好不容易定下個女朋友,很怕飛了。各位可能不知道,因本人一直忙於事業,已經被甩了N次,希望各位多多擔待,幫我把齊菲留下來,要不我回家沒法跟老爸老媽交代……」然後雙手作揖,「拜託,拜託各位了!」

  一句話就逗樂了大家。眾人不僅排除了對齊菲的敵意,還紛紛要韋明倫請客,韋明倫一高興就把大家請到了宰人沒商量的香港城海吃了一頓,飯後又帶到錢櫃KTV唱到半宿,這才把這件事給了了。送走老師們,已經是淩晨,他給杜長風打電話報喜,事情經過一說,連杜長風都佩服得不行,連連表示要向他請教。舒曼到現在還沒明確表態,讓杜長風懊惱不已。

  舒曼的態度的確是個問題。

  雖然她住在父母家裡,杜長風住在山莊,但兩人碰面的機會很多,每次見面,要麼吃飯,要麼喝茶,聊什麼都可以,就是避談感情。杜長風已經碰了幾次壁,用他自己的話說,鼻子都快碰掉了。可奇怪的是,碰了壁後再去找舒曼,她依然有說有笑,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讓杜長風很是摸不著頭腦。眼見韋明倫感情上這麼有進展,於是杜長風委以重任,拜託韋明倫去探個究竟,韋明倫開始不樂意,杜長風就說:「你不是最會做人的思想工作嘛,你要能把舒曼的工作做通,來世我做牛做馬都會報答你。」

  韋明倫很不屑一顧,「拉倒吧,不知道誰給誰做牛做馬,我前輩子欠了你們,這輩子我已經給你們做牛做馬了。」

  「所以來世我就給你做啊。」杜長風死皮賴臉。韋明倫還是不依,杜長風就威脅,把話扯到了他的女友齊菲身上,「你的小齊菲可能對你還不瞭解吧,抽時間我好好跟她聊聊,你過去那些爛帳她有權利知道的,彼此瞭解更透徹些,才有助於你們的感情穩固嘛。」

  「Sam,我的大爺,你真是一個禽獸!」韋明倫大叫。

  已經四月了,正是櫻花爛漫的時節,鋼琴學校所在的櫻花大道一片緋紅的雲霞。每天舒曼都會抽空到鋼琴學校看看,雖然並不久待,仍然會盡力指導學生練琴。週末的下午,學生們都放學後,韋明倫送舒曼回家,沒有開車,沿著櫻花大道步行,想借此試探她。

  街上刮著微微的風,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櫻花的花期很短,盛開兩周就開始凋零了,遇上風就凋零得格外美,漫天都是粉白的花瓣雨,紛紛揚揚,遠看像是下雪,步入其中才知是櫻花雨,滿地都是深深淺淺的粉紅。

  舒曼仰著面孔,迎著花雨,對韋明倫說:「真美啊,讓我想起了在日本留學的日子,每年三四月,我和同學都會去公園賞櫻……」

  「我也會去,還有Sam,哪裡有美景我們都不會錯過的,」韋明倫停住腳步,意味深長地打量著舒曼說,「有一年春天,Sam拉我去沖繩看櫻花,我當時還納悶,在日本哪裡沒櫻花啊,非要去沖繩。後來才知道,他是想去看你……」

  舒曼怔了下,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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